伍紅芹還試圖辯解。
許長風卻已經明白了許寧言的意思了,第一反應是去看顧致遠:「顧同志,你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小言胡說八道,將黑鍋甩給她的母親?」
顧致遠猶豫了一下:「那我把眼睛閉上?」
許寧言爆笑。
許長風差點沒背過氣去,他算是看出來了,不僅許寧言不好纏,就連顧致遠這個濃眉大眼看著正經穩重的,居然也是偏心的。
不過他心裡也清楚,顧致遠這般舉動,就是替許寧言鳴不平呢。
頓時捂著後腦勺垂下了眼瞼,擋住了眼睛裡一閃而過的戾氣。
抬頭,他的神色卻十分平靜了,「既然如此,那我們就說點實際的東西吧!」
顧致遠看向了許寧言。
許寧言這才嘴角一翹:「看看,也是會說人話的嘛!說吧,談點什麼實際的東西!」
許長風后腦勺的不過是皮外傷,被椅子上的一塊撞破的木片劃破了後腦勺,拿帕子捂住已經不怎麼流血了。
他一把將伍紅芹扯到自己身邊,想了想:「之前在荊山縣,我找你的養父母一家要回來兩千塊錢的賠償,這些年你受苦了,這些錢里有一部分是當初我給你養母找工作的錢,剩下都是她用這工作掙的工資,我們一分錢不要,都給你!」
伍紅芹一聽,炸了鍋:「憑啥給她這麼多錢?這錢都是我們的,給她千兒八百頂天了!誰家閨女用得著這麼多錢?這錢都給她了,咱們還有兩個孩子咋辦?不行!我不同意!」
許長風苦笑:「都到這個地步了,就當花錢買孩子一個高興!孩子心裡憋著氣呢,不讓她出出氣,只怕就原諒不了我們!再說了,這孩子在老家吃了那麼些苦,多給點錢彌補她,也是應該的!大磊和小靜是弟弟妹妹,吃點虧不要緊!」
這話說的,要是外人在場都要感動了,可真是感天動地的繼父情啊!
伍紅芹氣的跌腳:「我這就是生了頭白眼狼啊!生她不如生條狗呢!狗還知道衝著我搖搖尾巴,倒是生了她,不僅沒得一天的孝敬,就知道吸我們的血呢!」
顧致遠臉色一沉,正要說話呢,被許寧言一把扯到一邊。
這可是自己的戰場,男人裹什麼亂?一邊呆著去,免得影響她發揮!
冷笑著鼓掌:「我可從未見到這般厚顏無恥之人!誰吸誰的血,這有些人心裡真是沒一點B數啊!來,來來,有人裝糊塗,有人死不認帳,今天讓我來當著面算一筆帳,看到底是誰趴在誰身上吸血呢!」
許長風眼神一動,苦笑:「小言,我都說了錢都給你,你怎麼還不依不饒?」
伍紅芹在旁邊扯著脖子嚷嚷:「讓她算!我倒要看看她能算出個什麼來!」
許寧言大馬金刀地往床上一坐,開始算帳了。
「首先,當初的撫恤金,我那犧牲的親爹是正連級,一個月是90塊,按照40個月的標準發,就是3600塊,然後還有按照當年大家的平均收入,按照20倍補發,也有兩千塊。他是烈士,追認一等功,還要增發百分之十。這一共是六千塊!沒錯吧?」
只算了這一筆,伍紅芹和許長風就齊齊色變,尤其是伍紅芹,露出了驚慌之色來。
許長風勉強笑道:「不用算了——」
許寧言沒搭理他,繼續道:「而且我是烈士遺孤,每個月都有部隊和國家發十塊錢的津貼,一直到滿18歲,沒錯吧?我現在十七歲半,沒幾個月就滿18歲了,這些年我沒看到一分錢的津貼,津貼都是發到你們手裡的吧?17年零六個月,一共是2100塊錢。」
「我是我那烈士父親唯一的孩子,那筆撫恤金,怎麼我也有一半吧?也就是最少我應該有三千塊錢。加上我的津貼,一共是五千一百塊錢,你現在就給兩千塊,還不夠我這些年的津貼錢,你告訴我,我在吸血?你告訴我你們吃虧了?」
「我們要不要出去隨便抓個人問一問,到底是誰吃虧了?到底是誰趴在誰身上吸血?你們一家子吃著喝著我烈士父親的撫恤金,吃著喝著我一個烈士遺孤的津貼,我們父女倆的骨血骨髓都被你們一家子吃干喝淨了,你還倒打一耙?」
「我倒是要去問問部隊領導去,到底是誰吸誰的血!還有許副團長,你每天晚上睡得安穩嗎?就沒有一次夢到我那救了你命的父親嗎?他沒問你,你是如何心安理得地照顧他的遺孀,照顧到自己的床上去的?又是如何心安理得地花著他的撫恤金,睡著他的婆娘,然後虐待他唯一的骨肉的?」
「來,許副團長,你告訴我!讓我聽聽!你能編出什麼理由來?」
許長風面如土色,整個人汗出如漿,滿面愧色地捂著臉蹲了下去。
伍紅芹臉色煞白地看著許寧言:「你,你怎麼——」
「我怎麼?我也想問問你!你是如何能昧著良心,昧下了犧牲的丈夫的撫恤金,將犧牲的丈夫唯一的孩子要丟到山裡餵野獸的?他臨死之前都放不下你,還想著將你託付給戰友!你呢,花著他的錢,還要弄死他唯一的血脈!你這些年也沒有做過噩夢嗎?」
伍紅芹渾身顫抖如篩糠一般,眼神發直,好一會子,發出了一聲尖叫,一把推開了許寧言,捂著臉跑了出去。
許長風起身追了兩步,沒追上,頹然的站在門口,不敢再看許寧言和顧致遠兩人,低著頭:「這五千一百塊錢,確實是你應得的!我這兩天想法子湊齊了就給你!這些年,我為了自己的私心,對不住老連長,也對不住你!都是我的錯!」
「你媽她,她一個女人家也難!看在她好歹生養了你一場份上,你就高抬貴手,饒過我們吧!實在不行,我再多給你一千,六千塊錢行不行?你就讓我平安轉業回家!我下半輩子都來贖我的罪,等將來我下去了,給老連長賠不是去!」
許寧言冷聲道:「你是對不起我爹,對不起我!你更愧對的是你身上的這身軍裝,是信任你,栽培你的部隊和國家!」
許長風高大的身軀聽了這句話後,頓時佝僂了下去,整個人都氣勢都頹廢了許多,好半天才苦笑道:「是,我愧對我身上穿的這身軍裝!我愧對了組織多年來的培養!所以我才想著轉業,不能留在部隊裡,給部隊給組織抹黑——」
許寧言放緩了聲音:「既然這樣,你做到你該做的事情再說吧——」
許長風的眼睛一亮,站直了身子:「你,你放心,我一定儘快籌到錢給你!」
說完,急匆匆地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