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致行跟做賊一樣,哧溜就躥回了自己屋,關上門一陣搗鼓,也不知道把東西給藏到哪個犄角旮旯里了。
然後才拍著手出來,還立刻就把門給鎖上了。
顧致遠當沒看到,任由顧致行又鑽進他的房間裡,然後幫著顧致遠分配起來:「哥,這些東西你也藏好!等你走到時候都帶走!晚上給咱媽分點嘗嘗鮮就行,咱媽以後想吃了,我給她就行了!可不能分給咱媽,不然等她拿回去,有咱們那個好親爹在,只怕立刻就便宜了下頭那些人,咱媽是一點都撈不著了!」
一邊說,一邊還在屋裡尋摸著,哪裡藏東西不容易被發現。
顧致遠看得又好氣又好笑又覺得可悲。
在自己家裡,一點東西都要跟做賊一樣,防著這個那個,這個家還有什麼意義?他們過的這叫什麼日子?
心裡一邊是悲涼,一邊是憤怒!對顧勇的憤怒!
看著顧致行仔仔細細地將東西都藏好了,只留了一包肉乾在外頭,拆開後往自己嘴裡丟了一塊,怕顧致遠說,直接往他嘴裡也塞了一塊。
肉乾又香,帶著一點辣,一點麻,風乾後,十分有韌勁,用牙齒只能撕下來一條條細絲吃。
一大塊塞進去的話,壓根就咬不動。
不過這肉是越嚼越香,越嚼越想吃,壓根停不下來。
顧致遠嘗到熟悉的味道,瞪了顧致行一眼,也默默地嚼起肉乾來。
兩兄弟一個坐在床上,一個坐在椅子上,大眼瞪小眼地吃著肉乾。
就聽到外頭有動靜,門被敲響了,是顧勇的勤務兵的聲音:「致遠,致行,首長回來了,讓你們下去!」
顧致遠和顧致行對視了一眼。
顧致行翻了個白眼,低聲道:「真晦氣,他咋回來了!」
顧致遠起身,拉開了門,看著勤務兵,只問了一句:「我媽呢,她回來了沒?」
勤務兵搖搖頭:「姜大姐還沒回來!」
顧致遠點點頭:「行了,我知道了,一會我們就下去。」
勤務兵轉身下去傳話去了。
顧致行不想下去:「哥,你下去吧!我懶得看他們的嘴臉,吃飯的時候喊我就行了!」
顧致遠也不想為難自己親弟弟,點點頭,摸了一把他的頭髮:「肉乾給我省著點,別吃完了!」
說完,關門了下樓。
樓下,顧勇正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報紙,半天沒翻動。
旁邊坐著方大妮,正跟顧勇說話呢:「大勇哥,致遠這孩子難得回來一趟,偏生今天我有事,沒來得及去買菜,這回子估計後勤部也沒啥好菜了,你看這可咋辦?總不能孩子回來桌上一點葷腥都不見吧?那豈不是要讓孩子誤會我了?」
顧勇翻了一頁報紙,扭頭吩咐一旁的勤務兵:「小吳啊,你去跟後勤部說一聲,買點肉,買條魚回來,畢竟致遠才回來!」
勤務兵小吳答應了一聲,麻溜地去後勤部了。
方大妮的臉一僵,不過馬上就堆起笑容來:「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就去準備了!」
說著去準備了,看到顧致遠下樓來,又笑盈盈地衝著顧致遠:「致遠啊,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就別再跟你爸慪氣了!你爸這些年不容易!這兩年因為你下放的事情,也受了不少牽連,你看你爸,頭髮都白了一大半了,家裡也因為你的成分問題,遭了不知道多少白眼!」
「你如今能回來,就跟你爸認個錯,賠個不是,這父子還能有隔夜仇不成?致遠,你說我說的是不是?你也別嫌棄大娘嘮叨,大娘這是為你好——」
顧致遠看到顧勇雖然手裡拿著報紙,其實耳朵豎得高高的,一看就是在聽方大妮說話,本來還算平和的面容,聽到最後,就增添了幾絲怒氣。
頓時嘲諷的一笑。
看看,一個軍隊的首長,也算是身經百戰,也算是歷經風雨,居然連這點婦人伎倆都看不穿嗎?
簡直可笑之極!
方大妮說完這番話,按照以往的經驗,顧致遠必然會嘲諷她幾句,然後顧勇就會護著她呵斥顧致遠這個小兔崽子,這小兔崽子被呵斥後,就會越生氣,父子倆會一頓幹仗,家裡雞犬不寧。
可是今天,顧致遠怎麼沒說話?
抬眼看去,對上顧致遠嘲諷的眼神,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硬了。
顧致遠嗤笑一聲:「既然大娘說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要給我做好吃的,怎麼只是嘴上說說嗎?還是大娘壓根不想讓我在家吃飯?既然如此,不如我先走?」
方大妮一聽這話急了,忙要解釋。
顧勇先開口了,「一回來就挑刺,這個家裡是不是都礙著你眼了?」
方大妮臉上得逞的笑容還沒來得及綻放。
顧勇又開口了,這下是衝著方大妮的:「你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去廚房幫忙?一會子人都回來了吃什麼?」
方大妮神色僵硬地答應了一聲,才依依不捨的回廚房去了。
顧勇這才放下報紙,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顧致遠,眼神里都是滿意,不過嘴上卻沒一句好話:「怎麼?終於捨得回來了?我還以為這個家留不住你了呢!」
顧致遠直接坐到一邊的沙發上,拿起顧勇放下的報紙一邊看,一邊漫不經心地道:「留不留得住,您心裡不清楚?」
顧勇本來想發火,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又將怒火給壓制了下去,放緩了聲音:「你這兩年在下頭吃了不少苦吧?既然吃了苦,也該學到一些東西了!聽說你這次是立了大功,也不要驕傲!你是我顧勇的兒子,做得好是應該的!這次回來工作上有什麼變動沒有?」
顧致遠放下手裡的報紙,一雙清冷的眸子,看著顧勇。
不知道怎麼的,顧勇有些不敢直視自己這個兒子的眼神,躲閃著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喝茶掩飾。
顧致遠突然冷笑出聲:「父親這是關心我的工作?倒是稀奇了!之前不是放話說我這個兒子不管是生是死,都任由我自己,你不會插手,不會管我的嗎?怎麼現在又關心起來?」
顧勇臉上臊得慌,惱羞成怒:「你看看你什麼態度?你就是這麼跟我說話的嗎?你媽是怎麼教你的?教出這種性子來?才有了一點本事,就跟你老子面前顯擺上了?你看看你大哥和二哥,哪個像你?你再看看你——」
顧致遠打斷了他的話:「那不是因為我有今天,是靠我自己!而他們有今天,不是靠著有一個好父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