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凱心裡盤算了又盤算,最終還是保住許珍珠的念頭占據了上風。
忍辱道:「這事就算是我愛人許珍珠不對!我替他給你道歉,給小許同志賠禮道歉行不行?大家都是同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真沒必要為了這麼一點小事鬧不愉快——」
顧致遠冷笑:「這叫小事?要是有人在外頭說你的愛人被綁架,受了虐待,以後只能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名聲被毀掉,你也覺得是小事?」
陸凱啞口無言。
旁邊的人也聽不下去了:「可不是!這謠言也傳得太過分了!小顧工的對象年紀小,就被扣上了這樣的帽子,你讓人家以後怎麼活?怎麼見人?」
「一張嘴兩片嘴唇片一張一合,說出來輕巧,壞了人家的名聲,還說是小事?搞不好要出人命的!」
……
就算有些人有心想替陸凱打個圓場,聽了他這話,也不好開口了。
陸凱被眾人指責,羞憤難當,磨碎了後槽牙,眼尾都氣紅了,才勉強道:「那你想怎麼樣?」
顧致遠一字一句地道:「讓你的愛人和你,當著全廠和供銷系統的面,給我對象賠禮道歉,證明我對象的清白!寫一千字的檢討書,粘貼到廠里和百貨大樓的公示欄上一個月!」
「不行!這是她許珍珠傳的謠言,她給小許同志賠禮道歉就行了!這要當著全廠和供銷系統所有職工的面給你們道歉,她以後還怎麼工作?怎麼生活?你們不要欺人太甚!」陸凱斷然否決!
更不用說還有檢討書了!貼一個月,只怕全縣城都知道了!他們陸家的臉面都要丟盡了!絕對不行!
顧致遠也不堅持:「那行,我現在就去廠里找領導,然後去百貨大樓那邊去舉報!還有公安局和革委會,我都會去一趟,我要問一問他們,為什麼案情會泄露?」
說完抬腳就要走。
沒走出兩步,陸凱急了,「你先別走!有事好商量!」
顧致遠停下了腳步。
「要不只小範圍地道個歉?那檢討書就不用寫了吧?知道小許同志受了委屈,我們補償她還不行嗎?」陸凱不得不低下了高昂的頭顱,帶著幾分哀求的意味開口。
顧致遠冷笑:「我跟我對象兩人有工作,有工資!我們堂堂正正做人,明明白白掙錢花錢,不接受侮辱人格的賠償!」
陸凱還想說什麼,顧致遠看著他,眼神裡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同情和憐憫還有一絲鄙夷:「陸工,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道理,不用我跟你講吧?」
陸凱頹然地低下了頭,好半天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來:「我答應你的要求!不過給我點時間!」
顧致遠微微一笑:「兩天!我最多只給你兩天時間!不然等你愛人將謠言越傳越廣,就不是只在機械廠和供銷系統做檢討賠禮道歉了!那只怕是要全縣都要做檢討了!」
陸凱本來還想拖延兩天的心思立刻被打消了!
點點頭:「兩天就兩天!」
說完也沒心思再上班了,推開人群,匆匆地走了。
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都訕訕然的,有些不好意思。
「那什麼,小顧工啊,我們也是聽信了謠言才多問了兩句!哪裡會想到小陸工的媳婦居然造謠呢?實在是對不住啊,我們,我們就先走了——」
說完,你推我,我推你的,都跑了個精光。
唯有辦公室里的人走不掉,硬著頭皮多呆了一會,才紛紛尋藉口也溜了出去。
沒一會,機械廠起碼就有三分之一的人知道,陸凱的媳婦在廠里造顧致遠媳婦的謠,被顧致遠揭穿,要在全廠當面做檢討,給人家賠禮道歉的事情了。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林峰才走近來,倒是有幾分擔心:「老大,你這麼下陸凱的面子,只怕打了小的,後頭來個老的!」
腦袋朝著領導辦公樓那邊偏了偏。
顧致遠坐下,一邊畫圖,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那就拭目以待!」
機械廠領導辦公樓。
消息靈通的大部分都已經知道了,只不過最上面的那幾位還沒發話,大家一致保持著沉默。
陸父今天代表機械廠去縣政府開會去了。
回來一進廠,就覺得氣氛不對。
尤其是廠里人,看著自己的眼神怪怪的,遠遠的還在議論著什麼。
他立刻就意識到了什麼,吩咐了一下身邊的秘書,讓他去打聽一下情況。
自己一邊琢磨著,一邊上樓。
遇到了好幾個同事和下屬,看到他都十分尷尬地笑笑,然後打個招呼後,就十分蹩腳的找藉口閃人。
陸父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
上了樓,迎頭就碰上了廠長吳傑。
陸父就看到吳傑往日皮笑肉不笑的臉上,今天居然出現了一抹同情?
他還沒想明白咋回事,吳傑就走上前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老陸啊,你也別著急上火,年輕人,一時想歪了,做錯了事情,只要迷途知返,勇於認錯,改了就還是好同志!你回去也別跟孩子們發火,好好跟他們談一談,我相信老陸你的能力,肯定是能教育好的!」
「都說虎父無犬子!小陸工就隨你!敢做敢當,這才是我們的好同志嘛!是不是?我看這個事情就一事不煩二主,交給你了!就這兩天,召開職工大會吧!」
陸父雖然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可他聽得出來吳傑這看似一番好話里的嘲諷。
尤其是提起了自己的兒子陸凱,他立刻就意識到了,這是陸凱那邊出了問題。
心裡忐忑,面上卻還是一臉平和的笑意:「召開職工大會?咱們不是半年才召開一次嗎?這次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吳傑似乎要說點什麼,又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老陸啊,這教育孩子,你還是長點心吧——」
說著徑直下樓去了。
陸父用盡了這幾十年的養氣功夫和城府,無事人一般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一直等到秘書匆忙上樓來,一臉驚慌之色地湊到他耳邊,嘀咕了幾句後,終於破功了。
「嘩啦啦——」桌上的茶杯文件全部被掀翻在地。
陸父喘著粗氣,一屁股跌坐在了椅子上,半天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