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寧言收回邁出去的腿,轉身坐到了火堆邊。
拿了根柴火撥弄了一下火堆,又丟了幾根柴進去,看著火燃燒得更旺了些,才從背著的挎包里,掏出一個饅頭來,挑了根乾淨的竹竿,將饅頭穿上,架在火上烤。
一邊示意曹陽:「說吧。」
曹陽吞了吞口水,扭動了一下,努力讓自己扭了一個稍微舒服一下的姿勢,才緩緩開口。
這話還得從當初岩池大隊的前身,羅家寨說起。
羅家寨的祖先是羅姓御醫,留下了無數的醫書和古方。
抗戰期間,羅家因為醫術精湛,省內聞名而被小R國的鬼子軍給盯上了。
鬼子軍但是駐紮在荊山縣城的一支小隊,據說是得到上頭的指令,要得到羅家祖傳的醫書和古方。
他們帶著隊伍圍住了羅家寨,想要讓羅家人將醫書和古方都交出來。
羅家人自然不肯。
鬼子軍喪心病狂,當著羅家男人的面,把羅家的女眷淫了個遍,連七八歲的女幼童都沒放過。
羅家男人幾乎都瘋了,要跟鬼子軍拼命,他們是妙手回春的大夫,哪裡是鬼子軍的對手。
一個個被打斷了腿,強迫他們觀看。
羅家的男人的那雙手,救過無數的病人,卻救不了近在咫尺的妻女。
有人當場吐血而亡,有人直接瘋了。
最後剩下了羅家嫡系的家主和他的兒子,兩人被重點關照,還清醒地活著。
鬼子軍用羅家未成年的兒郎,還有羅家寨所有人的性命來威脅兩人,若是不交出醫書和古方,就要羅家寨的人全部給陪葬。
無奈之下,羅家的家主和他兒子,同意默寫出羅家不傳之秘的醫書和古方來。
兩人藉口說羅家的不傳之秘的醫書和古方,不是一兩天能默寫完的,他們都被圍在這裡,也跑不了,能不能先放了不重要的人?
只留下羅家的人在鬼子軍手裡就行了。
鬼子軍不同意,不過倒是將包圍圈縮小了些,全部住進了羅家的大宅子裡。
醫書和古方一共默寫了三天,這三天裡,羅家人幾乎是生活在地獄中,女人沒有一個能逃脫鬼子軍的毒手。
男人們被打斷了腿腳,丟在院子裡不管生死。
羅旱蓮的爺爺,當初是羅家家主的藥童,一家子都跟著學了些炮製藥材的基本手法,因為不是羅家嫡系,也不住在羅家大院,倒是逃過了一劫。
羅旱蓮的爺爺念著家主的好,趁著晚上鬼子軍都睡著了,從狗洞裡鑽進去,準備救走羅家家主。
羅家家主要將默寫的醫書和古方塞給羅旱蓮的爺爺,讓他帶走,也免得羅家的醫術斷絕了。
羅旱蓮的爺爺不想走,還想把人羅家家主帶走,結果鬼子軍要闖了進來,羅家家主擋住了鬼子軍,混亂間,羅旱蓮的爺爺只能隨便抓了一本書,就逃出了羅家,躲進了深山裡。
等他出來,發現,羅家寨子已經成了廢墟。
鬼子軍也離開了,村子裡的人也不見了。
他守在廢墟邊,每天都從羅家的院子裡挖出不少燒焦的屍骨,仔細辨認後,發現裡頭大部分是羅家的人,也有少量的鬼子軍的屍體。
後來又有一些羅家寨子的人之前躲在深山裡,現在跑出來,形容狼狽,幫著羅旱蓮的爺爺收斂了羅家人的屍骨,將他們全部埋在了一起。
羅旱蓮的爺爺才知道,羅家家主早就存了死志,那天混亂過後,羅家家主也不知道想了什麼法子在井水裡下了藥,將鬼子軍都藥倒下了。
羅家家主一把火,將羅家人和鬼子軍都燒死在了羅家大宅子裡。
再後來,新的鬼子軍來,將廢墟都翻了遍,將那個逃生的羅家寨子的人和羅旱蓮的爺爺給羅家人收斂屍骨的墳都給挖開,將屍骨散落一地,任其暴屍荒野。
羅家寨子後來幾乎成了鬼村,無人敢接近。
還是羅旱蓮的爺爺,和當初躲起來活下來的羅家寨的人,將那些屍骨收斂後,一把火燒得只剩下骨灰,拿罈子裝了,埋在了後山。
又將羅家寨重建了起來。
因為羅旱蓮爺爺當初慌亂中帶走的那本書,就是炮製藥材的書,大家靠著這個本書,還有打獵的本事,日子也就好過了起來,慢慢的恢復了幾分原來的樣子。
羅旱蓮和羅旱芹是兩親兄弟,他是弟弟,羅旱芹是哥哥。
羅旱芹打小炮製藥材就很有天分,得了羅旱蓮爺爺的真傳。
那本炮製藥材的書,也就傳給了羅旱芹,只不過羅旱蓮爺爺死之前,迴光返照,卻突然說什麼,拿錯了,拿錯了!那本書他拿錯了!
當時他們不明白什麼書拿錯了,後來出了問題後,才明白,羅旱蓮爺爺當初慌亂間隨便抓了一本書,只怕是拿錯了。
恐怕當時羅家家主早就做好了兩手準備,要麼同歸於盡,就算那書保不住,交出去的也是一本錯誤的書。
不過這只是他們的猜想,當初的人都死了,誰也不知道當初羅家家主是怎麼想的了。
羅旱芹百口莫辯,加上有人說他得罪了大領導,只怕會給岩池大隊的人帶來麻煩,又聽說被革委會的人抓去,帶高帽遊街,剃陰陽頭也就算了,弄不好命就沒了。
羅旱芹越想越怕,一個晚上,他偷偷地跑進深山裡,然後就再也沒有消息了。
後來岩池大隊都受到了牽連,這事曹陽先前已經說過了。
這次綁架許寧言,並不是臨時起意。
而是在年前就已經開始策劃了。
這得從曹陽的母親說起。
他的母親叫羅金滿,也是岩池大隊的人,是羅旱蓮的姑姑,當年岩池大隊名聲在外,而且羅家憑藉那炮製藥材的本事,日子也過得挺不錯,所以嫁到了縣城裡。
後來又被招工進了供銷社,現在在長寧街道供銷社當倉庫管理。
是羅金滿先聽說了許寧言轉正的消息,也知道她負責紅星和紅旗兩個公社的收購業務,她就動了心思。
這些年因為岩池大隊的事情,羅金滿一直擔心娘家那邊,有心貼補,又怕婆家這邊有意見。
她在上次供銷系統的培訓中,跟許寧言打過交道,覺得她一個小丫頭,不過是機緣巧合才得了這個工作機會,如今能轉正,恐怕也心裡惶恐,想站穩腳跟。
倒不如利用許寧言不懂這其中的道道,讓她試探一下上面的意思,說不定就能解了岩池大隊的困局。
就算不行,他們也沒有損失。
所以就讓曹陽想法子,將許寧言帶到了岩池大隊。
先給許寧言說一說岩池大隊前身,羅家寨的慘劇,勾起許寧言的同情心,後面就好說了。
沒想到許寧言壓根不上當,他們著急了,所以才想著將人給請到山上來,威脅利誘一番……
話說到這裡,曹陽苦笑道:「這事是我們不地道,可是我們也是沒法子了!一個生產隊的人,吃不飽穿不暖,你是沒看到大隊裡的孩子,一個個……」
說著說著曹陽眼圈都紅了。
許寧言卻笑了,一耳光甩了過去,曹陽的眼圈不紅了,臉腫了,愕然地看著許寧言:「你不相信?」
「我長得很像冤大頭嗎?還是你覺得我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