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父的秘書笑眯眯地在一旁解釋,說是陸父早就交代了,今天陸凱的婚宴,只是請大家來吃個飯,沾個喜氣,也是共同見證一下陸凱和許珍珠成為革命同志,為革命事業奮鬥終生。
絕對沒有想收分子錢的意思。
只不過怕大家不給分子錢心裡過意不去,不好意思來吃酒席,所以才先收。
等大家吃了飯,就要挨個退還給大家的。
大致意思是這麼個意思,在陸父的秘書口中,自然是將陸父這種行為往高大上說。
一時間,不管是不是心裡相信陸父是真這麼高大上,也忍不住要誇讚他,就算是做戲,也是捨得下本錢的。
別的不說,起碼幾個領導就要先讚賞一下陸家的這個行為。
更不用說其他人了,像陸家這樣結婚的喜事,分子錢最少是一兩塊起步,對普通人家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了。
這居然要退回到自己手裡,豈不是相當於白吃了一頓酒席?誰不高興?
因此一些嬸子大姐們,是滿口誇讚起陸家來。
都說花花轎子人抬人,大家的一片讚譽聲讓陸父這個老狐狸也忍不住眼底流露出幾分得色來。
倒是另外一個領導笑著說了一句話:「老陸這是在我們機械廠提倡了新風氣,開了新先河!以後我們大家可都要像老陸學習才好!」
說完這一句,還衝著旁邊的一個領導半開玩笑地來了一句:「老李啊,下個月你家小孫子滿月,是不是也要學一學老陸?」
那位姓李的領導,從先前聽說陸父的這一舉動後,臉上的笑容就很勉強,此刻又被人問到臉上,不管心裡咋想的,嘴上不能慫,似笑非笑地看了陸父一眼,才道:「那是自然!有了老陸帶頭,咱們可不都得跟上?不然豈不是掉隊了?」
幾個領導都笑了,陸父眼神一閃,也跟著笑了起來。
旁人都看熱鬧,只覺得有了這個開頭,以後機械廠是不是都不用隨份子了?下個月李領導家小孫子滿月又能去白吃一頓了?
顧致遠卻多看了陸父一眼,他面色雖然如常,可背在身後的手卻攥成了拳頭,透露出他此刻的心情恐怕不十分美妙。
許寧言也聽出來一點不對,見左右大家都去排隊退分子錢,身邊沒什麼人,湊到了顧致遠的耳邊,小聲地道:「大哥,那人是不是給陸家挖坑了?我怎麼聽著怪彆扭的?」
顧致遠點點頭,「隔牆有耳,咱們回去說。」
許寧言拉著顧致遠也去排隊等退錢,他們來得遲,排在了最後。
好在兩人也不著急,慢悠悠地跟著隊伍往前走。
許家那兩桌已經吃完了,雖然因為許銀來的阻止,沒讓再上兩盆肉,可到底也怕許家人這邊沒吃飽鬧騰。
陸父的秘書去後廚了一趟,多給他們那兩桌上了兩筐二和面的大饅頭,也算是堵住了許家人的嘴。
他們一家子都吃得肚子圓挺,打著飽嗝,實在塞不下了,才放下了筷子。
筐子裡還剩下的五六個饅頭,也被趙桂蘭她們揣在衣兜里了,鼓鼓囊囊的。
見客人都在排隊,許家人還以為是陸家人講究,這吃了酒席還有伴手禮呢。
這個便宜不沾白不沾,也都跑過來排隊。
可巧前頭就是許寧言和顧致遠。
許業衛眼尖,立刻回頭道:「前頭是四丫和她男人!」
方才人太多,她們來得遲,加上許寧言和顧致遠坐在角落的一桌,也就沒看到。
此刻聽到許業衛在喊,都一起看了過來。
正巧和許寧言顧致遠對視了個正著。
雙方一時都沒有什麼表情。
許寧言和顧致遠先收回了視線,表情十分平淡,似乎只是看到了幾個陌生人。
倒是許家這邊,趙桂蘭幾個不太服氣,想說點什麼來顯擺一下自家。
許銀來搶先開口了:「今天可是珍珠的好日子,你們真要鬧起來,丟了陸家的臉的話——」
剩下的話不用說,大家都懂。
苗翠花立刻吩咐道:「都不准跟那個小賤人說話!如今咱們是什麼身份?跟她說話都是抬舉她了!」
許家人這才消停了。
很快就輪到了許寧言和顧致遠,兩人上前,財務科的人認識顧致遠,立刻將名字找出來,看了一下數目,遞過來一塊錢,然後在顧致遠的名字後打了勾,表示錢已經退了。
接過錢,顧致遠順手就遞給了許寧言。
兩人前腳走出沒多遠,就聽到後面許家人跟財務科的人爭執起來的動靜。
這種熱鬧兩人懶得聽,走出食堂才發現,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下雨了。
雨不大,不過應該下了一會了,地上已經下濕了。
兩人對視了一眼,「要不你先等會,我去找人借把傘去?」顧致遠看看天色建議。
許寧言大大咧咧地沖入雨中:「這麼點小雨,咱們快點騎回去就行!」
這個時候誰家裡有多餘的雨傘?借了別人家怎麼辦?還欠一個人情!
倒不如快點沖回家,洗個熱水澡來得快。
顧致遠見許寧言都衝進雨里了,只能跟在後頭。
兩人一路小跑到車棚里,騎上了自行車,即使顧致遠腳下蹬得飛快,可雨越下越大,等到家的時候,兩人身上已經淋透了。
先拿毛巾擦乾了頭髮,換了一身乾爽的衣服。
顧致遠就忙著去廚房燒了一鍋水,幫許寧言提到單獨隔出來的洗澡間內,才喊許寧言去洗個澡,別著涼了。
許寧言洗了個熱水澡出來,渾身都暖和了許多。
顧致遠已經在許寧言洗澡的時候,也洗了個戰鬥澡,此刻見雨停了,正在巡視菜園子。
許寧言一邊擦著頭髮,一邊也走了過來。
看著雨停了,忍不住開玩笑道:「我聽大隊裡的人說,這誰家辦宴席,要是天氣好,那這一家就是大方人家,要是下雨,就說明主家小氣。陸家今天這連分子錢都沒說,老天爺還下雨,可見平日裡多小氣了!」
顧致遠一笑:「陸家今天是想花小代價買好名聲,只可惜,只怕得罪人了!」
見許寧言不明白,他解釋道:「那位李科長,家裡多年沒辦喜事了,這些年隨了不少分子錢出去。難得大孫子滿月,正想著辦酒席,把這些年的分子錢都給收回來呢!陸家來這麼一出,逼著他今日不得不咬牙跟著陸家學,不收分子錢,你覺得李科長會怎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