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程材。
他本來還謀算著,尋個機會調到教育局去。
大學恢復招生了,教育局未來的前途是肉眼可見的,他自然是想要分一杯羹的。
可還沒等他尋到機會呢,督察組就來了。
巨細無遺的查閱了他簽署的每一份文件,包括他在革委會的文件。
一點點查閱,分毫必究。
而程材屁股本來就不乾淨,這麼一查,直接查出了終生勞改套餐。
程材倒下了,剩下的程家人更好說了。
先是程材那個在軍工所當後勤主任的兒子。
眾所周知,但凡後勤,都是撈油水的好地方。
程材的兒子是被程家人教養長大的,能是什麼出淤泥而不染的性子。
一封舉報信送上去,程材的兒子步了他爹的後塵,終身勞改套餐。
其妻子在有心人的勸說下,登報離婚,帶著孩子遠走避禍。
短短半個月的功夫,程家最有出息的兩個人倒下了。
至於孫教授的兒子,倒是沒受多大的影響。
只是在不久後,被迫報名支援一線去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輩子想要回來難了。
剩下的程家人,不知道怎麼招惹了一群二流子,見天的找他們的麻煩。
搞得他們煩不勝煩的,又加上家裡的頂樑柱都出了意外,沒了經濟來源,連房子都租不起。
堅持了沒多久,就草草的處理家當,回了老家鄉下去了。
至此,程家人算是徹底落幕了。
這一切結束的時候,唐半夏已經換上了單薄的春裝。
「媳婦,有你的信。」
溫沐白拿著超厚的一封信回來,都不用看,唐半夏就知道是古月村寄來的。
她迫不及待的拿過來,向後張望了一下:「孩子呢?」
溫沐白撇撇嘴:「被老狐狸忽悠住了,非要在爺奶那住下。」
唐半夏拆開信,聞言不走心的回了一句:「小姑父也是為了兩個孩子好。」
「好什麼呀,他就是看折騰不到我,就來折騰我兒子。」溫沐白放下挎包,洗了把臉,準備吃飯了。
唐半夏:「管他怎麼想的呢,只要最後是對兩個孩子好不就成了。」
自從開春以後,白青峰好像真的很閒,每天大多數時間都在陪妻子。
閒的時間久了,他就開始給自己找樂子。
然後,就開始訓練團團和滾滾,也不是什么正規的訓練,就跑跑步,扎扎馬步。
那多累啊,兩個孩子自然不肯。
誰知白青峰詭計多端的,不知道怎麼忽悠的,倆孩子現在風雨無阻的。
大多時候都是早晨,溫沐白送過去以後,白青峰帶著兩個孩子跑步上學。
偶爾的時候,兩個孩子也會留在太爺爺太奶奶那,也不知道跟白青峰做什麼去,反正神神秘秘的。
溫沐白問了好多回,那老狐狸一個字都沒說。
稀奇的是兩個孩子也一點都沒透露。
這給溫沐白好奇的呀。
與之相反的是唐半夏,她就很淡定了。
反正不管怎麼樣,小姑父不會傷害兩個孩子就是了。
其他的隨他去吧。
她一邊聽著溫沐白喋喋不休的抱怨,一邊看信。
古月村來的信的一如往常的全是村里公社鎮上乃至縣裡發生的趣事。
唐半夏每次看的都可歡樂了,不過這一次,她挑了挑眉:「宋為民升遷了?」
溫沐白:「這有什麼奇怪的,就憑媳婦你給他的那個蔬菜大棚,他想不升遷也難那。」
蔬菜大棚這幾年下來,不知道給古月村創造了多少利潤。
宋為民手段又不缺,升遷一點都不奇怪。
「他成了新的公社主任。」唐半夏詫異的是這個。
高遠走後,宋為民頂替了他的位置。
溫沐白稍微思索一下就明白了:「估摸著蔬菜大棚的利潤太可觀了。」
在其位謀其政。
當宋為民只是村裡的大隊長時,他只需要為古月村和古月村的社員們負責任。
但當他成為公社主任時,他就需要對公社下面所有的村子,和所有的村民負責任。、
唐半夏也懂了:「真複雜。」
不過她也就是聽一耳朵,到底是跟她沒什麼關係。
剩下的信也沒什麼有新意的。
村子裡,很多時候都是很平靜的,十年如一日,並不會發生太大的波瀾。
「沐白,半夏,吃飯啦。」
向晴從廚房裡探出頭來。
「來了。」
把信收了起來,兩人走進廚房。
此時的廚房裡,飯菜香氣裊裊,向晴圍著圍裙,包著頭髮,儼然一副家庭婦女的打扮。
她身邊,周綰綰忙前忙後的端菜。
母女兩個臉上全都是純然的笑意,和鬆弛。
唐半夏看到了向晴頭上的汗,轉過頭看向溫沐白:「過兩天五一了,咱們去逛逛百貨商店,買台電風扇回來吧。」
溫沐白:「我想辦法淘換張票。」
唐半夏搖了搖頭:「我申請就是了,再弄張電視機票,省的媽跟綰綰待在家裡無聊。」
「無聊什麼呀。」向晴擺擺手,坐下來。
「我交了不少朋友,一天天的可有意思了。」
是的,她在這交到朋友了。
前一陣周綰綰狀態不好,她就整天帶著人到處去瞎逛。
逛逛公園,逛逛供銷社,反正都是往人多的地方去玩,因此認識了不少附近的人。
還有他們胡同里的鄰居。
向晴性子軟,人大方,很快融入了當地婦女們的小圈子。
一塊買買菜,一快快聊聊天,日子過得好不快活。
連帶著周綰綰也沾了光,認識了好多同齡的小夥伴,整天橡皮筋,跳格子,性情逐漸開朗起來了。
在這裡,他們不是市委書記的妻子,也不是市委書記的女兒,沒人對她們敬而遠之,大家都拿她們當平常人相處,也願意跟她們做朋友。
母女兩個不知道有多喜歡現在這樣的日子。
喜歡到偶爾才能想起來遠在滬市的周得青。
而周得青,已經由一開始的一個星期一封信,發展到現在的三天一封,無一例外,全都是催母女兩個回去的。
但向晴不願意,周綰綰也不願意。
兩人就一拖再拖,直到勞動節。
周得青從滬市殺了過來。
然後,吃了個閉門羹。
家裡沒人,鐵將軍把門,隔壁鄰居告訴他:「你找小唐啊,他們一家人出去了。」
周得青襯衫黑褲,皮鞋鋥亮,一看就是體面人:「去哪了?」
「出去玩了。」鄰居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下周得青:「小伙子,你上我家來等吧,他們一時半會回不來。」
周得青謝過了鄰居的好意,乾脆利落的走了。
他就近找了個招待所,開了一間房,想著等中午再去看看。
一路舟車勞頓,他簡單洗漱過後,小憩了一會。
到了中午,迎接他的依舊是鐵將軍把門。
他只得又回去了。
這一下午,他來了三四次,直到傍晚,院門才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