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哈氣成冰的天氣,並未有人有閒聊的心情,大家都縮頭揣袖沉默的走著。
今天還是個陰天,太陽久久不願意露頭,給知青們忐忑的心情蒙上了一層陰影。
林海晏的事情至今沒有個結果,他們曾經去找大隊長,卻被大隊長罵了一頓趕出來。
其實心裡已經有點準備了,這會又去知青辦進行思想匯報,這還是他們下鄉以後第一次,心裡不免有些惴惴。
溫沐白和唐半夏就沒那麼多心裡活動了,兩人靠在一起,溫沐白給唐半夏擋著風,時不時的拉她兩把。
冬天衣物太厚,行動不太方便,土路又坑窪不平,經常有知青絆個趔趄,很是狼狽。
等走到知青點的時候,唐半夏額頭都冒了汗,她左右看看,來這的知青已經不少了。
長山公社下面有二十多個村子,每個村子都分配有知青,零零總總的加起來有二百多號人。
全都圍在知青辦,看過去密密麻麻都是黑色的人頭。
八點鐘,知青辦的門準時打開,夏主任看到這麼多人,表情沒有任何波動,進屋拿了份文件,「去公社大院。」
知青辦地方太小,盛不下這麼多人。
公社大院有一個大院子,正正好,他昨天都打過招呼了。
到了大院,夏主任踩到椅子上,開始了他今天的演講:
「我們知青,響應祖國的號召,來到最艱苦的農村,用我們所學的各種知識,來幫助農民們過上更好的生活,你們說對不對?」
「對!」
「大家千里迢迢來到這裡,為的就是做一顆螺絲釘,哪裡需要我們就往哪裡搬,我們萬眾一心,齊心合力建設更美好的祖國,是不是?」
「是!」
「我們懷揣著熱愛與夢想,把汗水灑在養育我們的土地上,把一腔赤誠回報給我們的祖國,該不該?」
「該!」
「若有反動分子,分裂離間我們與祖國的關係,我們要不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要!」
「我們是祖國的未來,我們是祖國的希望,是早上八九點鐘的太陽,我們是如此深沉的熱愛著祖國母親,為此我們願意付出一切。」
「付出一切!」
「林海晏知青的事,大家想必也都聽說了,他就是意志不堅定,被敵人策反,才有這麼多事情,大家要以他為誡,不可再犯。」調動起大家的激情來,夏主任才說了林海晏的事情。
眾人譁然,竊竊私語,交換著彼此的看法。
夏主任抬了抬手:「林海晏同志是我們知青的恥辱,我們要以他為反面教材,多多督促自己,察覺到任何不對,及時上報。」
「同志們那,還不到我們放鬆的時候,我們要打起精神來,打倒一切反動分子,保衛我們的祖國和人民!」
「打倒一切反動分子!」
「保衛祖國和人民!」
「....」
好傢夥,唐半夏直呼好傢夥,這夏主任,放到後世,絕對是個洗腦高手。
她眼睜睜的看著夏主任三言兩語給大夥洗了一波腦,還帶著大家喊口號,佩服的不要不要的。
這個年代,真是遍地是人才。
一個上午,她們就在聽夏主任,對她們的敦敦教導,表達著對祖國無上的忠誠。
直到中午,夏主任才說:「以後,我們每個月,都要抽出一天來,大家彼此交流一番,大家同不同意?」
「同意!」
夏主任滿意的笑了笑。
看了看時間,說:「好了,我們不要耽誤領導們吃飯,散了吧,各知青點的隊長留下。」
這就不關唐半夏的事了,她順著人流往外走時,就聽一句:「唐半夏也留下。」
唐半夏腳步一頓,回頭,就看到夏主任精準的看向她。
不是,這麼多背影,還能一眼認出她?
她扯了扯溫沐白,留下了。
等人都走後,夏主任才帶著他們這二十多人回了知青辦,開了個小會。
「林海晏的事情你們也都聽說了,我就開門見山,你們都是知青點的隊長,有責任提升知青們的思想境界,同時還要互相監督,切不可再發生林海晏的事件。」
丟人是一方面,對祖國的損害才是更重要的。
「回去以後,你們多學些學習語錄,跟知青們互相交流,一旦發現不對,及時上報。」
隊長們自是沒有二話。
說完以後,夏主任就放他們走了,唐半夏不明白她又不是隊長,留下她幹啥。
「哦,對了,你們都多像唐半夏同志學習學習,用自己所學幫助農民同志們,減少林海晏對知青們帶來的影響,我相信你們。」
那一剎那間,唐半夏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她身上,各種意味都有。
她保持微笑,心裡把夏主任罵了個狗血淋頭,並不是很想出這個風頭。
從夏主任那出來,唐半夏很明顯的感覺自己被排擠了。
除了溫沐白,沒有一個人跟她說話,就連王海軍,也跟另一個女知青走在一塊。
唐半夏無語死了,都是成年人了,還搞孤立那一套?
她拉了拉溫沐白的手:「走,吃個飯再回去。」
餓了!
溫沐白陰沉沉的掃了一眼那些人,然後乖乖被唐半夏拉著走了。
其他村的知青隊長,看著兩人旁若無人的樣子,都有些錯愕:「她就這麼走了?」一人喃喃出聲。
不說點什麼就走了?
一點都不在乎他們這二十多個隊長?
「海軍,那個唐半夏在村里也這麼囂張嗎?」一人問道。
王海軍可不想為了這些人得罪唐半夏,他溫潤如玉的笑著:「唐知青搬出去了,我也不是太了解。」
其中一個女知青撇了撇嘴:「一個壞分子,有什麼可囂張的。」
「慎言。」有人斥道。
唐半夏姐姐的身份,在這十里八村不是秘密,誠然她是壞分子,但人家姐姐是革委會主任,誰敢動她?
說話女知青頗為不服氣,可到底也不是傻的。
他們對唐半夏,就是羨慕嫉妒而已。
同為下鄉知青,唐半夏的成分還不如他們,可他們整天在地裡面朝黃土背朝天,唐半夏卻在醫務室里舒舒服服的坐著。
不僅如此,還在上面掛了名字,出盡了風頭,就連夏主任都記得她,讓他們好好學習。
他們心氣自然不平。
有人眼珠轉了轉:「海軍,年頭的工農兵大學名額,為什麼不是她的?」
她是想看唐半夏笑話的,任她出盡風頭又如何,還不是在鄉下蹉跎歲月。
想到牛棚里那兩人,王海軍眼神閃了閃,說出的話卻是:「唐知青發揚風格,覺得她資歷淺,就沒參與競爭。」
見大家還想再問,他主動掌握話語權:「要不我們也去飯店吃個飯?」眼瞅著都兩點了。
這話一出,大家俱都沉默了。
能當隊長的,大多都是下鄉已久的。
剛來的時候,他們還能去飯店打打牙祭,現在,好幾個人苦笑一聲:「我就不去了,先回村了。」
能不餓肚子已經是好的了。
另一邊。
唐半夏和溫沐白快快樂樂的下館子,根本就沒把眾人的排擠放在心上。
「媳婦兒,你不生氣嗎?」溫沐白好奇的問。
「生什麼氣?」唐半夏先喝了碗湯暖了暖身子:「我跟他們又不熟,甚至不認識,為她們生氣多不值當的。」
浪費時間破壞心情。
溫沐白有時候特別羨慕自家媳婦兒的灑脫,他笑了笑,又給她盛了一碗湯。
兩人正吃著飯呢,突聞一聲:「圓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