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在樓下,就能從沸騰的人聲里,聽出她娘的聲音。
她娘怎麼來了?
她加快腳步沖了上去。
宿舍走廊上圍了好些看熱鬧的人。
她擠進去,看見她娘站在門口拽著二妹,二妹則抓著門,死也不肯鬆手,她娘就在那裡開罵。
「你個沒良心的小賤人!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們養大,你們就是這麼報答老娘的!早知道你們一個兩個都是這樣的,還不如把你們按進水缸里淹死,天殺的……」
她娘口才很好,罵起人來能半小時不重複,二妹已經被罵得泣不成聲,抬不起頭來。
林清屏等不得她娘罵半個小時,衝上去就站在了二妹身邊,握住了二妹的手腕。
「姐……姐……」林青雲看見了救星,抓住門的手抱住了林清屏的腰,眼淚全是淚,「姐,我不想嫁人,不要嫁人?」
林清屏把妹妹密密實實擋在身後,回頭看她娘,目光凌厲,「是怎麼回事?不是說了二妹的事你們從此不再管了嗎?」
她娘被她這一瞪,不由自主退縮了一下,但馬上腰杆子又直了起來,「我是她娘!我還能害了她害了你不成?你的親事不是我說的?我不給說這門親事,你有現在的好日子?」
顧鈞成和顧家都很好沒錯,但是,如果沒有那100塊錢彩禮,這親事能成嗎?100塊彩禮最後又去了哪裡?
至於妹妹,上輩子那麼慘,還能是為她好?
林清屏直視著她娘,冷笑,「是啊!為二妹好呢!能用她換500塊錢彩禮是不是?把她賣給一個瘸子是不是?這麼好的娘啊,你說去哪裡找呢?」
她娘臉色一變,結巴起來,「那……那樁婚事,不是已經算了嗎?禮錢都退了……這回,這回是真的找了護好人家……人齊齊整整健健康康的,村里多少姑娘想嫁還嫁不了呢……」
「是嗎?又給多少彩禮呢?」林清屏刺道,「你是不是忘記了,我花了500塊把二妹贖身的事了?」
一時,看熱鬧的人群里響起了議論聲。
「怎麼新時代還有贖身這種事?」
「這也太離譜了些……」
林清屏泛起嘲諷的笑,「是啊!當娘的為了500塊彩禮要把小女兒嫁給瘸子,大女兒沒辦法,只好花500塊把妹妹從親娘手裡贖出來,這樣的事,稀罕不?」
周圍的議論聲更大了。
「哪有這樣的娘啊!」
「是親娘不?」
「就是,合著女兒養大了是拿來賣的?」
議論聲中,林清屏娘的臉紅成了豬肝色。
「所以,娘,這次你又把二妹賣了多少錢?我再出啊!我看,你倒是要賣幾次女兒!要從我這裡拿走多少贖金!」林清屏字字緊逼。
她娘終於沒有話答,氣急交加,手一揮,「把人給我帶走!我就不信,當娘的要帶女兒走還不行了!還有天理嗎?」
林清屏都沒想到,她娘竟然帶了這麼多人來。
除了她弟弟,還有好幾個壯漢。
她弟弟倒是沒什麼,慫包一個,躲在娘身後,大氣不敢出。
幾個壯漢,從人群里站了出來,全都是她不認識的。
林清屏只能將二妹護在身後,一步也不放鬆,但心裡還是慌的。
她娘來吵來鬧,來要錢她都能應付,但是,論武力,她和二妹都不行,這是沒辦法的事。
「麻煩你們,去保衛科,各位同志,去保衛科,然後請保衛科的同志報警,叫警察來!」
她娘卻囂張得很,「現在知道怕了?」
林清屏不知道有沒有去保衛科,緊急之下,她也在不斷地看,哪裡有脫身之路,只是,走廊只有這麼寬,已經被堵得死死的,要跑,只有跳窗,那不死也得傷……
緊急關頭,顧有蓮和杜根趕到了,火急火燎地站在了林清屏前面,要保護她們姐倆。
但是,杜根文弱,顧有蓮是女的,又怎麼是那幾個壯漢的對手,三兩下就被推開了,同時,一個壯漢來扯林清屏身後二妹的手。
林清屏死死攔著不讓,於是,大漢一腳直接踹在了林清屏肚子上。
林清屏倒在了地上,只覺得鑽心的疼。
而最緊要的是,二妹被他們抓住了,在往外拖。
二妹拼著最後的力氣不願意去。
林清屏咬牙爬起來,再一次將二妹緊緊抱住。
「小賤人!還敢來!我不打死你!」男人放出狂言,同時,一隻大腳又踹了過來。
林清屏想躲,但是,因為抱著二妹不能撒手,眼看那一腳躲不開,又要挨上了。
她甚至閉上了眼睛做好準備挨踢,只盼著保衛科的同志來塊一點,只要她還有這口氣在,就不能讓二妹被他們帶走!
她可以受傷,她可以不考大學,她上輩子該念的書也念了不少,但二妹不同,二妹一定不能再走從前的老路!
心中帶著這個執念,等著那一腳踢在她身上,也等著痛楚降臨。
然而,她只聽見一聲慘叫聲。
那一腳,竟然沒落下來。
她背對著他們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二妹卻看見了。
她聽見二妹又驚又喜地喊了一聲,「姐夫!」
姐夫?
林清屏有點恍惚,猛然回頭,竟然真的是他……
顧鈞成。
想踢的那個壯漢,此時躺在地上,捂著肚子在哎喲哎喲叫。
而顧鈞成和小田站在了她和二妹身前,兩個人,將她們和那些壯漢隔絕開來。
有兩個壯漢不服,想仗著人多,再上來搶,手一揮,一個吆喝,幾個人一涌而上,想搞群毆。
結果,林清屏都沒看清楚怎麼回事,幾個人全飛了出去,趴在地上起不來。
林清屏她娘看見這一幕也慌了,她弟弟更是躲在她娘身後瑟瑟發抖,對著顧鈞成不斷作揖,「姐……姐夫……不……不關我的事……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林清屏她娘也直打哆嗦,但勉強仗著丈母娘的身份,還站得穩,還壯著膽子指著顧鈞成說,「好啊……你……你莫非連我這個當娘的也要打了?」
顧鈞成站在宿舍門口,將門堵了個嚴實,大有一夫當關的架勢。
他本就不苟言笑,嚴肅起來威壓格外大,更何況這時候還壓著怒火,神色更加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