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林清屏,你給我老實點

  無論劉芬說什麼,顧鈞成都是沉默,直到劉芬說了一句:「你還在想什麼呢?當初去議親她就不中意你,她喜歡的是那種斯文俊秀的小白臉,狗剩混不吝一個人,但生得白淨,她就是……」

  這段話不知道是不是戳傷了他的男人自尊,他終於開口了,極硬邦的一句「別說了」,裡面就響起椅子倒地的聲音。

  他要出來了!

  林清屏趕緊回屋。

  重新躺回床上,林清屏又是委屈又是難過,但,婆婆說的,大部分都是事實,她的確不中意顧鈞成,也的確喜歡小白臉,可那是從前了啊……

  婆婆這麼說,她並不怪責,劉芬本來就是傳統的農村婦女,又是個耳根軟的性子,容易聽人挑唆,但也正是因為劉芬的軟弱,林清屏上輩子在顧家作威作福,劉芬都容忍了她,尤其,在顧鈞成的遺囑里要把撫恤金都給她的時候,劉芬也沒有鬧,其實,劉芬是有資格鬧的……

  就衝著上輩子林清屏在婆家舒舒服服的日子,她也不會怪婆婆今天有這番言論,而且,過日子本來就講究來日方長、日久見人心,日子長了,婆婆很容易明白的,前提是,這個日子還能繼續過去下去,也就是,顧鈞成心裡,到底怎麼想……

  思緒紛亂間,房門居然開了。

  他居然進屋來了!

  她還以為他會去和志遠擠一個屋了,可是,他是來興師問罪的?還是提離婚的?

  不管怎樣,她都不能這樣蒙受不白之冤……

  顧鈞成跟前一晚一樣,進屋後就鋪了個地鋪,自己睡下了。

  林清屏心裡滿是委屈,一坐而起,衝著黑暗中他地鋪的位置問他,「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地鋪上的人,沉默。

  沉默是什麼意思呢?

  林清屏的眼淚差點蹦出來了。

  她強忍著,跳下床,打開燈,問到他面前:「你說啊,你是不是不信我?」

  問著,不知不覺,眼圈已紅,聲音也哽咽起來。

  顧鈞成一雙眼睛黑漆漆的,深得如夜空一般,探不清其中有什麼。

  林清屏一不做二不休,抓住衣服下擺,刷的一下,直接把衫子扯開了,一時紐扣到處蹦,其中一顆蹦到他臉上,打得他眼睛眨了眨。

  燈光下,她已是一覽無餘。

  她一雙眼睛含了淚,委屈極了,「你看,顧鈞成,我的確有一顆痣,你是不是覺得,我真的跟別人有染?」

  他終於不再那麼冷靜,眼睛慌忙看向別處,拉起自己的被子往她身上裹,語氣緊迫又冷硬,「別鬧了!睡覺!」

  「我不睡覺……」

  被顧鈞成這麼一裹,她倒是整個人都跟顧鈞成裹到了一個被子裡,緊緊貼在了一起。

  顧鈞成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遲了。

  林清屏順勢,柔軟而火熱地纏上了他,貼著他的耳朵,聲音又綿又軟,帶著哭音,「我可以證明,我跟狗剩之間是清白的,我跟任何人都是清白的,顧鈞成,你來證明……」

  她說話的時候,嘴唇一張一合,一下一下地觸碰著他的耳朵,熱氣噴在他耳根上,他全身一緊,防備狀態拉滿。

  「林清屏!你給我老實點!」他全身僵硬,沉著嗓子低吼。

  林清屏不說話,只伸手抱住了他的腰,隔著背心,都能感覺到他腰上肌肉一緊。

  立刻,她的手就被他按住了。

  他看著她,眸色如夜空,裡面跳動著火焰。

  他咬牙,「林清屏!你別自討苦吃!」

  她一張臉才巴掌大,滿頭青絲散落下來,下巴挑釁地翹著,一雙眼睛水潤潤的,懸著兩顆晶亮的淚滴,隨時都能掉下來。

  「那你要我怎麼辦呢?我要怎麼證明呢?媽已經不相信我了,你也不相信的話,我該怎麼辦呢?我當然只能用自己的辦法來證明自己了……」她哭音一起,委屈得鼻尖都泛了紅,眼眉、臉頰,全都染上了粉紅色,宛如被雨打風吹的桃花,嬌柔得仿佛要被揉碎了。

  顧鈞成要被她氣笑了,繃著臉,「林清屏,看不出來啊,白天跟人對陣的時候氣吞山河,這會兒這麼纏人賴皮?」

  林清屏:……想不到白天跟大胖娘對陣被他聽見了……

  她眨了眨眼,眼淚頓時像珠子一樣往下掉,「那我就是這樣的人啊……你信不信這樣的我?信不信……」

  林清屏已經豁出去了,雙臂纏著他脖子不放手,嘴唇貼在他耳側,輕輕的,只有他聽見的聲音,「顧鈞成,我明天就去村里嚷嚷,你不行!你不是男人……」

  「林清屏!」

  她終於把他激怒了,他怒喝一聲,直視著她。

  「我……」林清屏才說了一個字,就被一陣粗糙的溫軟堵住了……

  他看起來是真的很生氣……

  她覺得自己快被他碾碎了……

  呼吸里滿滿的,都是他的味道,很快,腦子裡也是了……

  就在她覺得暈暈乎乎,快承受不住,揪著他頭髮的時候,他忽然退開了,躺了回去,喘著粗氣。

  林清屏腦子裡依然在嗡嗡直響,人也還有些迷糊。

  「睡覺!」他低喝一聲,關了燈。

  林清屏只覺得嘴唇上麻麻的,粗糙的胡茬碾過的地方還殘留著炙熱的溫度。

  許久,黑暗中傳來低低的一聲:「我信。」

  她驚愕轉身,這個人卻不再說一字一句。

  她微微一笑,抱著顧鈞成的胳膊睡著了,內心:好不容易啊,把上輩子難過的事都想完了才擠出這麼點眼淚……總算有收穫了……

  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大雨,夏夜的雨,如撒豆般密集,但絲毫沒有驚擾林清屏的睡眠。

  第二天起床的時候,毫無意外,林清屏又睡在了床上,地鋪已經收起來了。

  林清屏抱著被子,有點不好意思。

  明明想要早點起床的呢?她覺得,這真的不怪她。

  其實,自打重生回來,她就常常睡不好,總是做噩夢,夢見侄兒猙獰的面孔,夢見瀕臨死亡時窒息的感覺,反反覆覆夢見最多的,是收到部隊發來的、他犧牲的電報,她拿著電報,哭得撕心裂肺……

  每每半夜噩夢醒來,夢裡那種撕心裂肺的痛都會清清楚楚地在胸口震盪,她就很難在安睡,偏偏這兩夜,明明睡在地上,卻睡得如此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