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屏。」他坐在床邊,叫她的名字。
才這麼一會兒,她就睡得那麼沉了。
因為發燒的緣故,整張臉都燒得紅紅的,眼角還隱隱有水光,嘴唇很乾,幹得起了皮。
呼吸很重。
「林清屏?」他托著她的脖子,扶著她起來,聲音大了些。
她果然醒了,眼睛睜開一條縫,眼裡水光瀲灩的,整個人沒力氣,軟軟的,一下又靠在了顧鈞成肩頭。
「顧鈞成……」她呢喃了一下他的名字,呼出來的氣噴在他頸部的皮膚,燙得驚人。
「來,吃藥。」顧鈞成把水杯放到她唇邊,想先給她潤潤唇。
但她靠在他肩上,又沉沉睡去了。
顧鈞成:……
「林清屏?林清屏?」
怎麼叫都叫不醒了。
顧鈞成摸了摸她額頭,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只覺得愈加熱了。
不行,一定要叫醒她!
「林清屏?」輕輕拍她的臉。
可能是他的手太涼,她熱熱的,貼著覺得舒服,不自覺就靠了過來,滾燙的臉,在他手心裡蹭。
「醒醒!吃藥了!林清屏?」他拍著她,大聲喊。
她總算是醒了,哼了一聲,卻是乖乖地張開了口。
顧鈞成立刻把藥丸放進她嘴裡,連潤唇都顧不得了,只怕她又睡過去。
她不大清醒,塞進嘴裡的就含了,結果,下一刻,臉皺得五官都擰到了一起。
「苦……」她苦著臉,迷迷糊糊要把藥往外吐。
「不許吐出來!」他下令,並立刻把水杯餵到了她唇邊。
她低頭猛喝了一大口,倒是把嘴裡的藥吞下去了,但苦味還驅之不散。
「好苦……」她吐著舌頭。
顧鈞成將一顆小小的冰糖放進了她嘴裡,她才終於不哼唧了。
不管怎樣,這頓藥總算是吃下去了。
顧鈞成把她放回枕頭上的時候,她似清醒似迷糊地問了句,「顧鈞成,你怎麼知道我怕苦?」
他頓了頓,「嗯,聽說的。」
林清屏翻身睡去了,迷迷糊糊地想,也是,她嫁過來這半年,在顧家村的名聲確實不好,怕苦怕累什麼的,早傳他這裡來了吧?
「顧鈞成,你可別睡地上了,冷……」她迷糊中還想起來這件事,叮囑他。
「嗯。」
顧鈞成應了,看她也睡得安穩了,從柜子里拿出另一床被子,鋪在她身邊,睡下了。
他睡覺本就很警醒,更何況,今晚還有石醫生給他下達的「任務」,所以,睡了一陣後,自動醒了,摸了摸身邊人的額頭,冰涼……
再往下探,脖子處溫溫的熱,關鍵是摸到一手的汗。
這燒是退了,但這一身大汗,跟睡在水裡似的,會不會又不好了?
他看著林清屏,終究是無奈。
好在熱水瓶里有水,接了熱水來給她擦汗,又找了衣服給她換上。
天氣冷,全程都在被子裡完成,只是,難免的接觸到她的皮膚,觸手光潔滑膩,他只能更加快速給她把衣服套上。
以為終於可以消停了。
她卻迷迷糊糊地靠了過來,「顧鈞成,我冷……」
顧鈞成想到她汗濕的一身,不知道床單被子是不是也是濕的……
他還在思考呢,小腿就有什麼冰冰涼涼的東西蹭到了他的被子裡來。
之前就貪涼,現在又貪熱……
似乎是感覺到了熱源,最初只是一點點冰涼的試探,立刻,顧鈞成的腿就被冰涼的雙腿給纏住了。
然後,懷裡也被冰涼塞滿了。
她自己就這樣尋了過來,緊緊地貼著他這個大熱源。
顧鈞成仿佛抱著一團大冰塊,但無論如何,這塊冰也不能再推開了,他只能抱緊了她。
他這邊被子和他自己都很暖和,漸漸地,他才感覺到懷裡那塊冰慢慢熱了起來。
林清屏卻開始做夢了。
她夢見自己快要死的時候。
她病了,躺在床上一動不能動,她的侄兒來看她,她以為是來孝順她的,結果,侄兒卻面目猙獰,口口聲聲要她去死。
在侄兒拔掉她氧氣管的那一刻,她看見顧鈞成了,她真的看見了……
年輕的顧鈞成,眉目俊逸,挺拔硬朗,朝著她走來。
她淚水漣漣,叫他的名字,問他,「顧鈞成,我是不是要死了?」
她在夢裡問的,現實里,抱著她的顧鈞成卻聽見了。
聽見了她的夢囈,也感覺到了她濕乎乎的眼淚浸濕了他的衣裳。
他一聽這話,就皺起了眉,「胡說八道什麼?就感冒發燒而已,死什麼死?」
林清屏卻沒聽見他這句話,她在夢裡。
只在夢裡。
在夢裡看見顧鈞成朝她伸出手,對她說,「林清屏,跟我回家。」
她頓時就淚崩了,用力點著頭,朝顧鈞成飛奔而去,「好,顧鈞成,帶我回家!帶我回家……」
黑暗中,擁著她的顧鈞成,聽見她一聲聲的呢喃:顧鈞成,帶我回家,愣住了。
————
清早,天還沒亮,顧鈞成要起床了。
醒來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沒再發燒,因為,她的額頭正好貼著他唇的位置,他稍稍一動,就感覺到她額頭細膩的皮膚在他唇際摩擦。
他頓時不動了。
僵持了一會兒,他起身,給她把被子掖好,洗漱出去了。
林清屏睡了很舒服的一覺,再醒來,覺得身上輕了不少,低頭一看,自己的衣服全都換了,身上也乾乾爽爽的,沒有發燒出汗後的黏膩。
她愣了好一會兒,又躺了回去,被子裡尚有火熱的溫度,是他留下的……
只可惜,自己不爭氣,好不容易來一回,居然病得人事不醒!
她賴著床,在被窩裡胡思亂想了一回,覺得不能再懶下去了,才起床。
起來後,發現桌上有一張紙條,醒目地寫著幾個遒勁有力的大字:記得吃藥!
旁邊,排開兩個裝藥的小紙袋,每種怎麼吃都寫得清清楚楚。
只能說,人對一個人中意起來看什麼都是好的。
前世顧鈞成在她眼裡沒有一點優點,他寫回來的信她都懶得看,公婆只能拿著找別人念,當然,信里也從來不提她就是了。
但現在,她只覺得顧鈞成樣樣都好,他寫的字也不是頭一次見了,但還是覺得每個字都寫得那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