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德全這兩天都快要愁死了。
宏星那邊已經開始動用關係，他們費了好幾個月，疏通關係，花了大價錢好不容易搞起來的廠子，被壓的很重，想爬起來非常不容易。
於杉在外面來回奔波著，想著要是能找個比宏星背景還深厚的大老闆，他們的壓力也能減輕點。
只是，這年頭能出來做生意的，哪個不是人精？
一個個的，想幫他們是假，就琢磨著怎麼把他們的煙花配方給搞出來。
能在瀏陽呆住的，在這個煙花市場極度完善的環境下，都是虎視眈眈的盯著這塊肉。
很顯然，宏星只是他們放出的風，或者說算是個試金石。
畢竟是新冒出的一個煙花廠，在不了解它身後的背景，這些老闆都不想輕易動手。
「怎麼樣？」
於杉回來，連臉上的汗都來不及擦，胡德全就一臉期待地看著他。
「不行，那些傢伙的要貨量，以咱們廠子現在的供貨量，根本就承受不住。」
於杉繼續氣呼呼的說：「再說，他們的價壓的實在是太狠，要是咱們按他們的那個價走，別說是賺錢，能不賠就不錯了。」
胡哥有些焦慮，說到底，他其實是偏向那種研發模式的技術型人員。
經營一家公司，他可完全沒什麼經驗。
之所以手底下能網羅這麼一批人，也完全是因為他的身份，再加上金錢開路。
「要不，我去給小周打個電話？他那麼聰明，肯定有辦法。」
前一段時間，他們把周正做的策劃案拿了出來，但是仔細一看，發現都是一些注意事項，牙根就沒有解決這事情的方法。
胡哥原本是直接想要打個電話過去問的，卻被於杉攔了下來。
老於也有自己的顧慮，那18萬的花炮錢裡面，他們這個廠子拿的最多。
要是隨便遇上個事，就找周正求救。難免會讓小周對他們的能力產生懷疑。
於杉腦子裡都能勾畫出那個場面了。
怎麼，你們一個瀏揚人，一個常沙人。算是一個半的內行，搞個廠子就不行了？
「不行，我還是出去再試試吧，咱們手裡有技術，價格肯定能壓下來。」
「老於！」
眼瞅著他又要出去，胡德全這些天積壓在心裡的怒火，終於忍不住，全都爆發了出來。
「我說你……你怎麼這麼倔啊，咱們哥倆原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料。」
「還有，臉面就真的那麼重要？小周是咱們的幕後老闆，這件事咱們解決不了，給他上報也是應該的。」
胡德全說完，順手把一旁的雨傘抄起來，一副氣呼呼的樣子：「我現在就出去打電話，你等著。」
「不用，我來了！」
鐵門外，呲牙一聲，開了一個縫。一到瘦小單薄的身影走了進來，在灰暗的燈光下，只能看到他臉上的白皙。
「小……小周？」
胡哥很激動，忍不住過去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熊抱。
「咳咳，胡哥，差不多就行了！」
周正把手裡的大紅傘放到一邊，「那個，我先給門口那司機把傘還了去，你們等等我啊，有什麼事，一會再聊。」
……
聽完了兩個人這幾個月的遭遇，周正一臉淡定的點著頭。
只是背地裡，他還是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活，居然都沒有把這點判斷到。
要說起來，不管是牛山大哥和三叔的24小時便利店，還是吳徹帶領一幫人搞的遊戲工作室，對於現在的行業發展來說，都屬於新興產業。
可是他們兩個搞的煙花廠，卻是瀏陽這邊已經成型的企業。
他們想要起來，免不了受到那些大場子的剝削。甚至非常有可能，要是沒辦法掌握手裡的技術，會被直接踢出局。
「小周，那你說，接下來咋辦？」胡哥真的是徹底懵了，這些勾心鬥角的事，他做不來，也不想做了。
一旁的於杉，也是有些尷尬卻還是期待的看著周正。
眼前這個少年，曾經給過他們很大的驚喜，多少還有那麼一種化腐朽為神奇的感覺。
「簡單！」
從嘴裡輕飄飄的吐出這兩個字，周正摸了摸已經大半天沒吃飯的肚子，嘴角微微向上翹起來，露出一絲不屑，說：「他們不是耍流氓嘛，那好啊，咱們也別裝什麼君子了，好好陪他們玩玩。」
「你具體想怎麼做？」
「很簡單。就咱們這幾個人，和那些大廠子斗，還是有些勢單力薄。所以我想著，趁咱們的廠子還沒有穩固這個集體企業模式，乾脆廠子直接改革，搞股份有限公司。」
「股份有限公司？」胡哥眼睛一下子睜得很大，他們瀏陽這邊的煙花廠，基本上可都是集體企業的運營模式。
雖說這只是明面上，背地裡還是由廠長拿主意，但至少也有層遮羞布啊！
雖說如今國有、集體等企業發展，確實陷入了一種僵化模式，急需要改變和創新，但槍打出頭鳥的事兒，他們誰也不知道？
可他呢，現在居然叫囂著要改革，語氣還那麼堅定，那得鬧出多大的動靜？
「怎麼，你們怕了？」
周正一臉平靜的看著他倆，「那還有一個法子。直接把技術交出去，祈求人家不要不帶咱們玩。或者說，人家賺大頭的時候，能發發慈悲，給咱們分點湯喝。」
「奶奶的，與其讓那幫吃人不吐骨頭的傢伙敲詐，還不如賭一把！」
這些天，他整天去外面應酬，瀏揚花炮界的那些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他哪個沒見過？
可胡德全還是很猶豫，股份制的公司他也聽說過，不過那不是僅僅針對於那些高科技產業，還有少部分的一些房地產公司嗎？
像他們煙花廠，這種傳統模式下來的是企業，真的適合嗎？
「胡哥，別猶豫了。小周兄弟還會害咱們嗎？干吧！至少不用這麼窩囊。」
沉默良久。
胡德全終於從喉嚨里發出了一個字兒，「干！」
周正在一旁平靜的看著，心裡已經有了思索。胡哥這個人啊，或許在技術上很強，但為人處事，還是有些優柔寡斷，和他十幾年後的差距很大。
也不知道那段時間他經歷了什麼，性格會發生如此大的改變。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煙花廠產業的改革創新，也正是在他的手裡被完成的。
這一點是周正剛剛想起來的，也是聽說他倆有了這樣的遭遇，腦子裡才冒出了那個畫面。
「所以說啊，對付這些流氓的辦法很簡單，只要比他們更流氓，更無恥，那就沒什麼問題了！」周正笑了，「那個……你倆都還沒吃飯吧，我這一路趕過來，確實有些餓了，吃飯去？」
「行，我先進去換個衣服。」大老闆好不容易來一趟，於杉可不想給他丟面。
飯桌上，一水的蒸菜。
連帶著幾盤大米飯，三個人就坐在一個較為擁擠的小包里，也不說話，就光顧著往嘴裡扒拉飯。
哪怕是吃飯，胡哥和於杉也在思量著，那什麼廠子模式改革的事。
股份制改革，在如今企業變革的大趨勢下，早就已經不是什麼晦澀難懂的術語。
只不過這個企業模式，在他們瀏陽煙花廠這邊，卻還是蠍子拉屎獨一份兒。
等到吃飽喝足，又美美的喝了口茶，周正只感覺他這麼長時間的舟車勞頓，總算是有了一絲心神舒暢的感覺。
反觀胡哥和於杉，這兩個傢伙身旁的飯碗已經累了五六個了，卻是一邊扒拉著蒸排骨、蒸肘子，眼珠子卻緊緊地盯著他。
周正被他們灼熱的目光盯得有些心虛，怎麼，難不成他們其實已經看出來了，哥們現在正在強撐著？
老實說，股份制改革的公司就是接下去這麼多企業改革的正確道路。
這也是經過歷史和實踐驗證過的，周正心裡都清楚。
就說華偉，那麼大的一個科技公司，一個月好幾萬的工資暫且不說，等到年底分紅，那才是真的是能亮瞎很多人的眼睛。
讓員工持有不多不少的分紅股份，用來刺激他們的積極性，而更好的為公司所服務，這就是周正對付那些大廠的方法。
可現實情況確實有些感人，畢竟他剛才才知道，兩人謀劃了好幾個月的生肖煙花廠，如今的員工人數才30多個。
再細數那些大廠，哪個不是幾百上千名員工，有流水線精細化作業的能力？
有熟練技巧的員工也不是傻子，人家憑什麼放著那些大廠子不干，偏偏來到你這個小作坊？
得讓他們看到生肖煙花廠的潛力，才有可能把這些人吸引過來。
三個人仿佛是餓死鬼投胎，桌子上好幾盆用鐵盆盛著的蒸菜，被他們直接吃的是乾乾淨淨。
「嗝兒！」
打著飽嗝，胡哥還是有些擔憂，忍不住問周正，「小周啊，咱們廠子股份改革的那事兒，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這是大事，或許對於周正來說他還有別的項目。可對他倆來講，這可能就是以後安身立命的根本。
胡哥是個老光棍，都已經三十好幾。可別說娶個媳婦兒結婚了，到現在連個女朋友都沒有。
至于于杉，他是表哥齊玄的戰友，家境一般。
以前倒是有個女朋友，但因為不可化解的現實矛盾，最後還是分手了。
在資本主義的腐朽下，內地社會的行業發展，顯然已經走到了一個極端。
國人傳統保守的守舊觀念，又一次體現在了婚戀關係上。
就從男女關係上來說，在這會兒，你要是想和一個長得過得去的女生談戀愛，那沒什麼問題。
頂多就是給他寫寫情書、情詩，請吃飯什麼之類的。
可一旦要是把話題指到結婚上，那對不起了。
對於女方家庭來講，要是男方沒有個安身立命的房子，再加個幾萬塊的彩禮錢，這婚，八成是結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