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衛生間裡。
反鎖了門的二叔和三舅,四目相對了一眼,兩個人就開始琢磨起來,整件事情,具體應該怎麼去操作。
說起來。
老四那人,雖然為人古板了些,但卻絕對不蠢,也絕對不是個省油的燈。
他媳婦陳月華,那就更不用指望了。
那女人對他們,可是從來都不待見的。
沒看到吃年夜飯都不來嘛,那是打心眼裡瞧不起他們這些人。
再說,往常有機會吃飯的時候,他們和人連話也說不上幾句。
現在張嘴就想上去求人家,門都沒有。
商量來商量去,整件事情的突破口,還是被引到了周正身上。
家裡的老兩口,現在在養老院待著,他們就算想使喚,也沒那個條件。
可周正這小子不一樣啊!
怎麼說他們都算是長輩,再說,這小子和他爸,不是從小就不對付嘛,剛好可以利用利用。
那臭小子遇事很急燥,小時候還經常和大院的朋友打架。
這孩子心性,又正好處在叛逆期,說點什麼也很容易。
兩個人就針對著,怎麼忽悠周正,很快就商量完了。
要說商量,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
就光是卯足了勁兒,要把周正那小子給弄上鉤。
具體的操作方法,其實也很簡單。
只要弄幾張數目金額過大的發票,然後再把那東西放到他的辦公室里,肯定就能徹徹底底的把老四扳倒。
這拿了人家那邊三千塊的好處費,吃了喝了,花的也差不多了。
他們哥倆,可就指望著後續的一萬塊錢哪!
什麼?
你說為了錢,這麼出賣親戚不好?
可算了吧。
這倆人好吃懶做,地痞流氓心性,為了錢,算是連什麼也顧不上了。
「走吧!先想法子,把那傻小子先弄過來。到時候在他嘴邊說幾句話,挑撥一下,鐵定就上當了!」
二叔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仿佛這件事已經十拿九穩。
「好,就這麼辦。」
三舅也附和的點了點頭,他前幾天在工業區那邊欠的賭債,人家可催的很緊。
那可都是群亡命之徒,要是不給他們錢,惱羞成怒下,身上被挨上一刀,可就划不來了。
況且,家裡的老婆這兩天三天兩頭的和他鬧離婚呢。
要是不拿錢堵住那婆娘的嘴,自己家的大胖小子,估計又得被她拐回娘家去了。
心裡打定了主意,兩人就準備開始行動。
為了這次行動,他們今天也是有布局的。
不然,也不會讓家裡的兩個女人,不顧長輩身份的去呵斥老四家的兒子。
這其實就是在造勢,故意想把這小子的火氣給抖出來。
這小屁孩兒一旦壓抑不住火氣,可什麼事兒都做得出來。
「等會出去了,你看我眼色行事啊!」二叔提前還打了個招呼。
「你就放心吧,對付那個毛頭小子,我穩著呢!」三舅笑著說話,抬腳就準備跟著出去。
「哎,你先等會。」
二叔謹慎慣了,尤其是做這種缺德事兒,他更是緊張的很。
「我先出去,你算著點時間再出來。」
「還是你考慮的周到……」
……
酒店的包房被推開,晃蕩著八字步的二叔,搖搖晃晃的坐了回去,再次和那幾個長輩喝了起來。
周正心裡卻很清楚。
那兩人應該是事情商量完了。
要說他這個二叔,能力還是有一些的。
至少是個千杯不醉的酒量,但這些,卻從來都沒用在正道上。
上一世老爹出事兒,他和三舅並沒有如願以償的拿到錢。
很顯然,人家覺得事情幹完,就沒必要再對兩個沒有利用價值的傢伙多說話,更別提給錢了。
結果二叔也不是好惹的。
算是被錢逼瘋了,竟然當著鄉里鄉親的面,把這事兒給應了下來。
還跑到一些重要的部門去鬧去了,這件事情在當時影響很大。
很多原本不關注這些事兒的人,也都知道了。
事情繼續發展,結果很明顯。
他平時人緣就不怎麼好,又犯了這麼大的忌憚,自然是沒辦法在陵山縣待下去。
周正他爹出事沒半月,二叔就灰溜溜的帶著老婆孩子去沿海了。
至於三舅,沒有二叔那麼大的氣魄。
他留在縣城裡了,可卻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莫名其妙就死在了工地上。
雖然大家嘴上不說什麼,但背地裡也會去討論這件事。
都是成年人,誰不曉得其中的彎彎繞繞?
周正記得很清楚。
記得工作後,哪一年他回家給老爹上墳。
還聽大伯說過,「老二家也算是遭了報應,孩子在那邊沒幾個月就丟了,真是造孽喲!」
但說是丟了,真實情況到底是怎麼樣的,也算是不為人知。
接著,三舅的表演,可就沒有二叔那麼嫻熟了。
裝模作樣的表演成分,要是放在以後的電視劇里,肯定能和那會普遍演技有些尷尬的演員們,位列一個陣營。
都懶得看他們表演。
嗅著味道綿醇的南鳳酒,裝模作樣吃著菜,真想來一口的周正,只能強自忍耐著。
他得等著,等那倆便宜親戚沉不住氣了過來,讓他忽悠自己老爹。
「嘿!你這個臭小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這一回來,就光顧著吃啊。」
周正饞的很,正在全力抵擋美麗酒的香味時,肩膀上拍上了一隻孔有力的大手。
轉頭,就是一張皮膚黝黑的大餅臉,還有露出一口大白牙的燦爛微笑。
大表哥的聲音還是那麼洪亮,兩隻眼睛瞪的就像是只銅鈴。
「大……表哥!」
愣了一下,他才回過神來,打了個招呼。
倒不是他對這個親戚沒什麼好感。
實在是眼前這傢伙以後的遭遇,實在是太令人唏噓不已了!
看他的體型就都知道,這是個天生當兵的材料。
母親娘家人那邊,多多少少在部隊那邊有些關係,也知道大伯是個老好人,當初幫了他們家不少,就用了點關係,把人給弄進去了。
大表哥倒也爭氣,小學都沒上完的他,愣是以地方青年的身份入伍,又輕車熟路的立了幾個功,還順利轉為士官了。
他在部隊裡表現也挺優異,深受領導賞識,當兵第七個年頭,竟然獲得了保送入學條件。
緊接著一水的節奏下來,上軍校,回原部隊,提干。
軍旅生涯穩定的他,成為了他們那個團里,所有非大學生入伍的士兵的英傑!
他本應該讓肩膀上璀璨的星星,繼續閃爍……
卻是因為一次軍事演習,他當時為了救車上的戰友,寧願一個人開著不受控制的炸藥車,衝出了當時的部隊駐紮地點。
事後,一個營的人好端端的活著,他卻和那輛車一樣,被炸的屍骨無存。
事情出來後,部隊領導很重視,該問責的問責,該免職的免職,什麼都沒少。
又因為有上面領導過問,一等功,幾十萬的撫恤金都全都沒有少一分錢。
可是人沒了,畢竟是真的沒了。
周正因為父親的事深受打擊的那幾年,除了學習之外,也就只和大表哥喝過幾頓酒,傾訴過一些話。
兩人的關係一直不錯,卻沒成想,最後會發生那樣的事。
「好就好唄!你小子怎麼這麼盯著我?」齊玄看著他這個便宜表弟,眼神有些疑惑。
「沒……沒事,這不是挺長時間沒見了嘛!」周正掩飾著。
「哦,對了。我聽家裡人說,你在部隊裡還混了個士官?」
如果周正沒記錯,大表哥兩年義務兵當完,直接就轉為士官了。
「什麼嘛,你別聽家裡人胡說。你表哥我這個小小的士官,可跟你們這些大學生可沒得比。尤其是,你小子混的還這麼出息。」
他以前在家鄉,對人大還沒有什麼概念。
這幾年參軍,在軍營里認識了好多人,剛開始說,自己家表弟是人大學生,還沒人信。
暑假回來那會,愣是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搞了個相機,把周正的錄取通知書拍了一下。
從此,這張照片,就成了他就成了他驕傲的資本。逢人都給看看。
就像是在證明,咱是沒有文化,可咱兄弟有啊!你們怎麼說?
兩千年這會,雖然剛好趕上了九九年高考擴招,但人大的招牌,依舊很響亮。
很神奇的一點也是,表哥剛入伍的那會。
也剛好趕上了98年軍改,破格提乾的規則一下子被取消掉。
要不然,憑他的那股精神勁,說不定還不用上軍校,就能成為軍官呢。
話匣子一打開,兩個人天南地北的就聊了起來。周正講的,無非是他在京都的一些見聞。
說什麼那邊有大火車,高檔轎車滿地跑之類的話,把大表哥羨慕的一陣激動。
大表哥則一臉唏噓的講述著。
自己這兩年多的軍旅生涯。他人很實在,但涉及軍事機密的,口風卻嚴的很。
兩人本來關係就好,這聊起來自然就沒完沒了。讓在一旁伺機而動的二叔,有些難以下爪。
這還是周正看到他們在旁邊,有些故意晾晾的意思。
半個小時之後。
他覺得火候差不多了,這才找了個藉口,要去趟廁所。
其實就是為了給那倆人,故意製造機會。
他這前腳剛走,後腳那兩人就等不及,一前一後就跟了上去。
可他們估計連臨死的時候都不會知道,原本以為十拿九穩的忽悠對象,卻已經擺齊兵馬,計劃著,在等著他們上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