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大了，翅膀硬了，不聽我的話了啊……」周立民苦哈哈的笑著。

  「爸……你，你怎麼這樣啊，嘶……這事，解釋起來很複雜，我怕……」

  「行了，不想說就別說了！」

  周立民喝了口茶，一臉嚴肅的看著兒子。

  正色道：「不過你小子給我記住了，在外面要是實在撐不下去，一定要告訴我！」

  「哎……」周正乖巧的應了一聲。

  心潮起伏間，那種溫暖的觸感，像一抹小小的溪流，逐漸在體內浮動。

  ……

  餐桌上，劉所長的老伴做了好幾個菜。

  幾個人陪同著，周爸還頻頻給老所長敬酒，陳月華則是在一旁埋怨。

  「立民，老師酒量本來就不好，你讓他少喝點！」

  「哎，不礙事兒，不礙事。今天難得高興嘛，喝上幾杯，哈哈！」

  劉濤笑著。

  接過老伴遞來的黃酒壺，抬起屁股給周立民的杯子裡，滿滿的倒了一杯。

  「劉老，您……」周爸有些不勝惶恐。

  「我知道，你們是為陵山縣的那個事兒來的。

  月華也跟我說了，你現在是陵山縣的招商局長。可是，做農產品這個事啊，花的力氣……大喲！」

  老人是特別純粹的那種搞技術的。

  但這並不代表，他在某種程度上不懂得政治。

  就光說說，上一次陵山縣的大蔥項目。

  其實整個項目，在前期規劃的中後期，甚至是前中期，就遭遇到了不少問題。

  自然也有領導對其進行質疑，整個項目甚至還一度停滯了一段時間。

  但為什麼很多領導明明知道項目是有問題的，他們還是火急火燎的，一定要搞出來呢？

  說白了，就在於更多的領導，抱有那種僥倖心理。

  而支持他們僥倖心理的原因，就在於這個項目，如果運行的好的話，會對他們的政績，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當然，就算是整個項目最後沒了。

  上上下下，牽扯到了這麼些部門。責任也不會一個人去背吧？

  說白了，還是那種法不責眾的心理在作祟。

  但促使他們這麼做的，卻是從年初開始，京都那一邊發過來的文件。

  上級要求，各地級市、縣級市、縣級部門，不能再靠「要飯」，而是要學會自己「生火做飯」。

  如今上級對很多領導盯得很死。

  他們手上的權力，能夠運用下來的也比較少。

  再加上，上級部門鼓勵下方的這些縣市，大力發展自身特色產業。

  就督促的，他們不得不發展。

  所以如果真的要總結的話，像陵山大蔥這種項目。

  說白了，就是在政策壓力下，手底下人火急火燎，做出的一個很沒有理性的嘗試。

  既然都已經是沒有理性的嘗試了，那結果自然也就不用預料。

  講真，這年頭發展農業，還得是打出品牌，擴大影響力的那種類型。

  想要做出彩，確實挺難的。

  劉濤本人，作為這個領域的專家，手上的人脈也很廣。

  自然知道在整個陝省，這種項目運營的成功率到底有多少。

  結果很殘酷，成功率不足百分之五。

  而就在這百分之五裡面，其中又有多少是一些經濟大縣自己扶持的？

  有多少，是經過自身發展，真正帶動當地產業發展的？

  這誰都說不清。

  「是，不過老爺子您放心！我雖然沒學過技術，但能做的一定會盡力去做！」

  周立民向老頭承諾。

  緊接著，就將杯中的黃酒一飲而盡。

  老爹這是立下軍令狀了，也不用這麼著急吧，萬一真的出了什麼紕漏，豈不是很打臉？

  還是說，他對於自己制定的計劃很有信心？

  「好！年輕人有幹勁，這很好。

  不過嘛……宣傳這種東西咱們雖然需要，但打鐵也需自身硬！」

  老頭說完，滿面紅光的從裡屋拿出了個牛皮紙袋，放在桌子上。

  「老師，這個是？」

  陳月華心中突然一驚，設想到了某種可能性。

  「這個啊，就是老頭子我送給你們的一份禮物！月華啊，打開看看吧！」

  陳月華有些驚訝，看了自己老公一眼，這才兩隻手趕緊把文件拿起來。

  可這剛翻開封皮一看，臉色瞬間就變了……

  「這是？聖妮斯下設研究一所的證明文件……這，這太貴重了，老師！」

  「聖妮斯？」

  周正也是一陣驚訝。

  這可是世界上著名的蔬菜種子公司啊。

  光是上世紀九十年代末，年銷售額就已經占全球商業蔬菜水果種子市場的20%了。

  而更重要的是，這家公司通過結合傳統育種和現代生物技術，不斷在進行產品品種的優化。

  這其中，為了是自家公司的產品不斷的得到補充和優化。

  該公司每年給他們下設的研究所，基本上是以億計美元的單位投資。

  不客氣的說，他們的陵山貢果以後如果要出口到國外去，擁有一家公司下設研究所的證明資料。

  比國內中農科的證明，都有用。

  沒想到啊沒想到。

  還真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這是老天爺，想要讓他們陵山貢果飛速，發展和崛起啊。

  既然這樣的話，那商業計劃書的後續一部分資料，他就要在前期做一些補充。

  以便在項目開始進展的過程中，能夠做到及時的查漏補缺。

  以免出現陵山大蔥那種項目的弊端，重蹈覆轍。

  「劉老，這份文件太珍貴了，您……」

  周立民雖然不知道，這個聖妮斯到底是什麼公司。

  但光是看自家媳婦兒的態度，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

  他就知道，這個公司的來頭絕對不小。

  人家老頭兒，耗了那麼大的心血，憑啥給你弄這麼好的事？

  「沒事兒，你們兩個都不要先站著了，先坐，咱們坐下說！哈哈！」

  老人看到他們這副樣子，臉上的笑容更加濃厚起來。

  「說起來，我當時也就是和那個老朋友提了一嘴，把樣本送過去的時候，也沒想著能夠通過證明。

  但沒想到哈，他們那邊，剛好缺少水果的樣本文件，你們這東西算是送對地方了，這和我這老頭子，也沒多大的關係。」

  老人家絲毫不居功自傲。

  這也不禁讓周正升起了一抹佩服的情感。

  這是真正經歷了國家危難那一代的老人啊。

  也正是因為經歷了國家動盪，他對於來之不易的和平，既期待又珍惜。

  手上做的，心裡想的，首先就是國家利益，其次，才是個人。

  這讓周正在佩服的同時，心裡不自然間對老人生起了濃濃的尊重。

  「您這是說的什麼話呀，老師！」

  陳月華不幹了。

  「要是沒有您，別說是這份珍貴的資料了，我們接下來進行的研究，估計都要擱置！」

  「對啊劉老，您就是咱們這個項目的大功臣！」周爸也適時的上去拍了個馬屁。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老頭喝的是伶仃大醉，被老伴攙扶著去裡屋休息。

  周爸也是喝了不少酒，被老媽攙扶著，去客房睡下了。

  整個大廳，就只剩下了陳月華和他導師的老伴，還有周正。

  兩個女人遇到一起，談論的話題，自然就是一些細枝末節的東西。

  不過兩人雖然都是高級知識分子，但有些事兒的談論，卻是他們很熱衷的。

  「哎，月華啊，老劉一直說你有個好兒子……好像還是咱們省的省狀元，對吧？」

  「對，師母！不過我這個兒子啊，平時太淘氣了，幹什麼事兒都沒個正形！」

  陳月華話雖如此，但明眼人一眼都能看得出來，這是在謙虛。

  「哎，好孩子，過來讓奶奶看看！」劉夫人朝周正招手。

  老周原本還在腦子裡構思商業計劃書呢，這會聽到人家叫，趕忙一溜煙的跑了過去。

  「趙奶奶，您找我……」

  「呦，好孩子，你怎麼知道奶奶姓趙啊……哦，是你母親說的吧？」

  「不……不是！您是咱們省有名的外科醫學教授，我在報紙上看到過您！」

  幸好自己反應快啊。

  剛才差點想當然的就露餡了。

  「哦，奶奶我這麼有名嗎？」趙奶奶被一個單純孩子這麼一夸，臉上的笑容更慈祥了。

  「來，好孩子，拿著！去給你買點書，買點好吃的！」

  趙奶奶從口袋裡掏出個紅包，就要往周正手裡塞。

  「師母……您別這樣！」

  陳月華怎麼可能會讓兒子收紅包？導師這次，幫了他們大忙了。

  這要是收了紅包，不論是從禮數上，還是別的方面，這都亂了。

  「怎麼，這是給孩子的，又不是給你的，真是！」老婆子很執拗。

  「長者賜，不敢辭，嘿嘿，謝謝奶奶！」

  周正觀察的很仔細，已經發覺，這是老人家早就已經準備好的紅包了。

  言下之意就是，他們來之前，其實老人就已經知道，也已經把這些準備好了紅包。

  周正要是不收的話，從某種方面來說，是在駁老人的面子。

  「瞧瞧，小伙子多聰明！」趙奶奶說著，還忍不住埋怨幾句。

  「小正啊，你可不要和你爸你媽學

  兩個老古板，就和我家老頭子一樣，腦子就是轉不過彎……」

  「哎！」

  周正倒是挺了解劉所長一家的。

  尤其是這位趙奶奶，上一世，他在為了追查老爹到底是被陷害的時候。

  曾經來過劉所長的家裡。

  那個時候，劉所長功成名就，被調到京都去擔任一個副廳級別的幹部職位。

  按道理來說，他是可以把老伴接走的。

  但趙奶奶在這裡生活習慣了，也不願意四處奔波就留了下來。

  兩家人之間，在往後的十幾年裡，關係相處的還挺融洽的。

  周正平時有事沒事兒，也會過來給老人做飯。

  所以說啊，有時候。

  感情這個東西是很神奇的，就算是有血緣關係的親戚。

  到頭來，都不一定能夠比得上，那些真正對你好，但卻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人。

  ……

  「呼……這個吉祥村，到底在哪啊，這天都快黑了，怎麼就是死活找不到？」

  夕陽的餘暉逐漸落下。

  在好幾個村子裡繞了好幾圈。

  蹬著自行車的馬國富，卻有些發愁。他在心裡琢磨著，這是不是走錯了？

  前方，昏暗的街角邊上。

  他忽然看到一伙人正在那裡，風風火火的，也不知道在幹什麼。

  騎著28大槓。

  馬國富壯著膽子騎過去。

  但是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啊，差點沒把他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因為那些人的手上，拿著的那些瓶瓶罐罐。

  怎麼看起來，這麼眼熟啊……就像是，從土裡刨出來的那些黑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