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整件事情已經不是有沒有內鬼的問題了，而是內鬼到底有多少。

  眼瞅著撞上來的這七八個人，看上去似乎都是那些背後和華游做對的人派過來的。

  更重要的是，這些人之間，似乎都不知道對方的存在。

  周正眼瞅這一幕，眉毛皺的更離譜了。

  本就以為華游公司肯定是有問題的。

  但他是真的是沒有想到，40個多人將近50人的團隊裡面，竟然有將近十個人，都是別的公司里的人。

  「老劉，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背叛大家？」

  「范哥，進華游的時候，還是你推薦我過來的，可是，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剩下的這夥人，都很不相信。

  這裡面，有他們的好朋友，甚至有他們的舍友。

  「我……我也不想這麼做啊，可是我媽要看病，需要一大筆錢，我這也是沒辦法……」

  被抓住的人里，其中一個發量比較稀少的年輕人，痛苦的說著。

  或許這些人裡面，真的是確實有苦衷的人。

  但不管做什麼，願意把本公司的利益出賣出去，這種行為，就不配被原諒。

  這一會兒，大家就在後知後覺。

  終於知道為什麼剛才周正莫名其妙，因為遲到就把人開除了。

  原來，這一切都是商量好的，就是想對他們這些人，想瓮中捉鱉呢。

  這也太聰明了吧？

  他怎麼知道，今天這些人會動手？

  「告訴我，為什麼要背叛我們……他們給了你多少錢？」

  雖說一切都是在演戲，但酒水，吳徹還真是沒有少喝。

  尤其是剛才齊源出去。

  他狠狠的灌了自己幾杯白酒，頭一次覺得，讓他當華游的領頭人，真的是太失敗了。

  看到被抓住，已經完全沒有了翻盤的希望，齊源也就認命了。

  但在認命之前，這傢伙似乎覺得自己能夠搶救一下，當著吳徹的面，嘴角輕蔑的勾起來。

  「我沒有背叛華游，現在我做的這些，只是讓咱們華游，能夠更好的發展下去，我有什麼錯？」

  被抓住，被打壓，齊源都不害怕。

  在去偷那個所謂的，從外國買回來的那個遊戲平台之前，他心裡其實是有預感。

  但財帛動人心。

  一想到如果能把平台拿到手上，不管是交上去，還是自己獨吞。

  這些東西都能夠他吃一輩子，齊源就忍不住想去賭一把。

  很顯然，這是人家布的一個計策。

  他水平不夠，被忽悠住了，也就只能自認倒霉。

  「你沒錯？」

  吳徹的本心裡，對於這些最早的，在華游工作室建立初期的員工，特別有感情。

  尤其是當時，大家其實還沒有這么正式的尊卑感。

  工作地點，卻也只是一個看起來有狹小的房子。

  十幾台電腦往裡面一擺，地方就已經被占了一大半。

  很多時候，他們敲著代碼，那都是蜷縮著身體。

  「你是說你沒錯嗎？難不成，讓你去偷資料，這是我逼的？」

  吳徹在這一秒鐘，差點就不爭氣的哭了出來。

  他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

  大家是一個team。

  當時明明說好了，要一起搞一個震驚世界的遊戲啊。

  這才過去了半年時間。

  難道當時的豪言壯語，他就已經全都忘完了嗎？

  「對，就是你逼的！」

  噌的一下，齊源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像一頭髮狂的猛獸，惡狠狠的盯著吳徹。

  一字一頓，「誰看不出來啊，那些背後要對付咱們華游的人，不全都是你那個好大哥招過來的？他是沒什麼事，拍拍屁股就能走。」

  「可是，咱們呢？啊！大夥奮鬥了大半年時間，遊戲好不容易完成了內測。」

  「現在就為一個GG的事情，一直被壓著，你告訴我，這是為什麼？」

  齊源本人，至少從剛開始的一段時期里，他對於天華，特別有感情。

  再加上本人又是遊戲的開發核心，平時在工作之外，也特別喜歡玩遊戲。

  所以他很清楚，跳脫出來那個圈子的天華，一經發布的話，到底會產生多大的轟動場面。

  他一直在等待。

  和這幾十個人一樣，等待著天華，讓全國遊戲圈子爆炸的那一天。

  迎著他的怒目而視，吳徹臉色淒涼。

  良久。

  他環視了在場這些人一圈，目光中帶著一絲困頓。

  他能夠從在場很多人眼裡看到，他們都是承認齊源的觀點，只是沒有說出來而已。

  可是，他們光看到了表面現象，為什麼就不能像深層次的去理解一下呢？

  為什麼，那些人不惜對付周正，甚至到了打壓他們的地步。

  這還不就是因為周正會折騰，有強大的能力？

  再仔細想想。

  要是他們依舊抱著這樣的想法，去工作。

  那麼就算是沒有人排斥，等到天華遊戲出世，又不出什麼意外，在國內開始大火時，難道他們就能高枕無憂了？

  不見得吧。

  「我知道，可能很多人都認為，我是因為周總的關係，所以才把這件事情壓了下來吧。」

  「你們肯定也都覺得，要是沒有這杆子事，等到咱們的遊戲一上，大伙兒也能夠翻身。對吧？」

  沒有人應聲。

  但是，很多人的眼神，就已經暴露了他們的想法。

  「那我現在就告訴你們，為什麼我寧願在這裡死抗，也不願意去找周總……」

  似乎是壓抑了太久，想要一股腦的把心情抒發出來。

  「跟我剛開始創業的人，或許都會知道，我們創業的第一筆錢，就是周總給的。但你們或許不了解，《天華》這款遊戲的策劃方案，其實也是周總給的……」

  什麼？

  天華的策劃，是眼前這個長相帥氣，卻給人一股老成氣息的周總，寫出來的？

  他不就是一個有些破錢的暴發戶嗎？

  怎麼還懂遊戲？

  「當然，如果僅僅只是這些，我也不願意去多說什麼。但是，各位或許不知道，咱們華游現在，看起來似乎很風光。」

  「以前在學校，也是受追捧的對象。」

  「但是，你們不會知道，也不會去想，在過去的這半年時間裡，各種花費加起來，我們燒了整整一百萬！」

  兩千年的一百萬，這是個什麼概念？

  這相當於二零一九年的時候，有人給你開出了一份千萬保證啊。

  「但到目前為止，咱們的遊戲沒有上架，宣傳上卻是一塌糊塗，每一天都損失好幾千塊。」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沒臉去求周總。因為我實在是想不出來，我到底有什麼能夠拿出手的東西，去讓他幫我們解決這個問題。」

  吳徹說的這些，都是實話。

  大家是一個團隊的，只要數學稍微好點，心裡有桿秤。

  很大程度上，也就都知道是個什麼意思了。

  在這年頭，他們華游真的可以算是很幸運的一個創業隊伍。

  不論是從前期的人員配比，還是資金方面，都特別充足。

  尤其是將工作室發展成一個公司，最難搞定的政府部門，也被周正背後的人擺平。

  可就算是這樣，他們還陷入這樣的困境，難道不能說明什麼問題？

  「老實說，我這個負責人做的很不到位，有些時候，我甚至覺得，自己不配坐在這麼一個位置上。」

  「無論是那些……做了錯事的同學，又或者是，還認可華游，相信我，依舊在默默堅持的人，我吳徹，很對不起你們。」

  當著眾人的面，吳徹深深的鞠了一躬。

  這一躬里，夾雜了太多獨特的味道。

  是對於事情搞成這樣，心生愧疚。

  還是因為，覺得自己是華游的總負責人。出了這麼多叛徒的事兒，他要負很大的責任。

  總之，不管那麼多。

  吳徹始終覺得，華游變成如今的這個樣子，都是因為拜他一個人所賜。

  另一邊，喝得搖搖晃晃的一個青年，很慎重的，當著眾人的面搖頭。

  「吳哥，其實大家……大家都挺喜歡你的。而且，我一直認為，你是一個特別優秀的領導。」

  「對啊，大夥平時也挺自由。平時工作的氣氛，也挺好，所以，吳哥，你其實已經做得很不錯了，不能這麼妄自菲薄！」

  人群里是有明眼人的。

  吳徹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性格，其實大家都知道。

  平時的他，或許有點喜歡小吹牛，喜歡在人前表現自己。

  但一旦牽扯到大夥，他卻會表現的很有義氣，很慎重。

  這是一個值得託付的老闆，一個值得為賣命的人啊。

  「你們……你們可別都被他給騙了！」

  眾人正七嘴八舌的說著，人群里出現了一句，很不合時宜的話。

  「別以為現在說幾句場面話，惺惺作態的道個歉，就能把你以前做的那些事情，能彌補過去。」齊源嘶吼著。

  他心裡多少有些慌。

  不會吧，吳徹在這些人心裡，居然有這麼大的威懾力？

  「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一個叛徒，一個寧願背叛華游，去給別的公司當狗的人，你有什麼資格說吳總？」

  「就是，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麼德行，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兒嗎？」

  慷慨激揚中夾雜著一絲感動。

  在場這些人，甚至包括那幾個被抓住，想要把情報泄露出去的員工。

  臉上除了有悔恨，但更多的，卻是濃濃的羞愧。

  他們原本也能光明正大的站在人群里，說這些話的。

  可是一念之差。

  為了那些所謂的到手利益，就這樣把這些全都拋棄了。

  現在想想看，那些曾經他們咬牙，一個代碼，又一個代碼敲下去，所呈現出來的東西。

  就這麼輕易的能被割捨？

  「吳總，我……我錯了。是我鬼迷心竅，是我做錯了事情……可是，我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發誓，我以後，再也不會去幹這些豬狗不如的事情了……」

  有人爆發出痛苦的嚎叫。

  他們內心中，或許曾經有一個念頭，根深蒂固於內心。

  但在利益不斷被盤割，人生價值無法得到實現，看不到眼前的黎明曙光之際。

  他們踏出的那一步。

  這些人，值不值得被原諒？

  此刻，在包廂里，幾個大男人哭的是死去活來，嘹亮的嘶吼聲，被痛苦緊緊包裹住。

  齊源愣愣的看著他們，頭一次，在這些人悔恨的態度里。

  他竟然也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看到了，在兩沓百元大鈔擺在他面前時。面對心中的夢想，以及殘酷的現實。

  他當時是怎麼去掙扎，怎麼去選擇？

  人群外側。

  周正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平淡地看著在台上的吳徹。

  他和在場很多人一樣，都在等一個選擇。

  一個，甚至連活了兩輩子的周正，都覺得難以抉擇的一個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