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用筷子劃拉著菜，「你看看都是啥菜啊，天天吃酸菜，我真快吐了。」
「隔壁服裝廠的飯菜才是真好，隔三岔五的還有紅燒肉能吃上一塊。」
「他們廠子效益好，我兄弟說好像又要擴張了……」
「你說說，要是咱們廠子真成了服裝廠，其實也不錯，總比下崗強……」
食堂是聊八卦的好地方，陳元生聽了不少事兒。
這才發現，原來方副廠長已經在私底下開始拉攏老工友，扶持他上位。
將廠子改為服裝廠，與隔壁廠子合併……
陳元生心煩的很，他好不容易重生回來，還沒施展拳腳。
怎麼說也要保住廠子！
接下來的幾天，陳元生沒有在車間看見郭楓。
不過，他發現大傢伙兒幹活是越來越不盡心，嘰嘰喳喳講個不停。
等他下午從外面回來，發現廠子裡頭的氛圍變了。
一共兩個大車間，他在的第二車間，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頭上的活兒。
齊齊看向站在操作台上的中年男人——第一車間的車間主任，黃飛全。
正在激情演說。
「大家聽好了，咱們廠子若是能跟隔壁廠子合併，那就不會有裁員這一說！」
「規模擴大，說明訂單多啊，指不定還要擴招！」
「到時候，咱們還能把孩子們塞進來，一塊工作！」
這話，瞬間讓大傢伙兒心動不已。
他們都是老工人了，孩子也長大，正是要找工作的階段。
真要能跟黃飛全說的一樣，那就太好了。
「咱們廠子現如今是什麼個狀況，咱們這些兄弟是最清楚的。」
「何況，就算成了服裝廠，方副廠長也保證，大家還能留下來幹活，並且提高大家的工資待遇！」
果然，一提到錢，所有人都忍不住了。
「真漲工資啊？」
「說起來，我也好久沒漲工資了……」
「這次過節，連個粽子都沒有……」
眼看著大家都跟著心動起來，藏匿在人群中的陳元生。
也沒有一時氣惱衝過去，而是悄悄離開。
直奔廠長辦公室。
路過第一車間時，他看見大傢伙都在聊天打鬧，根本沒人幹活。
裡頭，方副廠長正好朝門口看過來。
他伸手招呼著，那張國字臉上是親切的笑容。
比起馮建國的冷臉和強勢，方副廠長顯然更隨和一些。
「元生，我正要找你呢！」方萬全笑眯眯地走過來。
兩人站在門口，他比陳元生要矮上個半個頭，這會兒正感嘆著。
「哎呦，你小子長得確實高。」
「還沒結婚是不是？要不我給你介紹幾個？」
兩人聊著，更像是好友，而不是上下級。
陳元生淡笑著附和，心中卻暗自警惕。
只是一直搭腔，沒有反問。
沉著冷靜，說話圓滑。
哪裡是年輕人能做到的？
方萬全難免高看兩分，這才將目的道出，「我聽說你對收音機的零件很了解，甚至還能自己組裝電腦？」
「你小子，有這麼大的本事，怎麼還藏著掖著？」
「這樣，過兩天我帶你去一個研習會……」
只是，方萬全的話沒說完，就被陳元生打斷了。
他裝作一臉懵逼，「這是誰說的？」
「我咋不知道呢？」
「副廠長，我這成天就窩在車間裡，不知道修了多少收音機，所以才會更了解一些。」
「至於電腦啥的，那根本不是咱能玩得起的。」
陳元生苦笑搖頭，「您啊，就別打趣我了。」
「這會兒沒活兒干，我正愁著呢。」
「剛才車間裡，有人說廠子要被服裝廠合併了，我根本不信！」
在陳元生說到這裡的時候，方萬全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勁。
「畢竟當初副廠長能夠留下來，可不是因為咱們當時是實力唯一能維修機子的地方嗎？」
「這些年，副廠長也是為了廠子嘔心泣血，這等於是自己的孩子一樣。」
「怎麼可能說合併就合併？」
「是不是，副廠長？」
一番話，將方萬全等於是架在火上烤。
離得近些的工友們，聽完後也覺得陳元生說的沒錯。
當初，方萬全隻身來本市發展，最後是馮建國願意留下他，並且幫助他在廠子裡立足。
誰又能想到，多年後。
一時的善心竟是養虎為患！
方萬全再也笑不出來了，他的臉色鐵青，暗自捏緊了拳頭。
他瞪著虎眼，咬緊了後槽牙，「好啊，不愧是馮建國養的好狗，這張嘴，真是能說會道！」
反正廠子很快就要成為他的，何必再跟陳元生虛以為蛇？
到時候，第一件事情，就是將陳元生踢出廠子！
好好立立規矩！
方萬全還想警告兩句，陳元生卻溜得比誰都快。
才到辦公室門口，就聽見裡頭馮建國的暴怒聲。
「該死的方萬全，我當年真沒想到，他竟然是這麼個貨色！」
「我呸，這個臭不要臉的老貨，簡直比我的腳還臭!」
馮建國，一腳踢飛椅子，身邊的崔夢瑤根本不敢說什麼。
她咬著唇，眼淚在眼眶裡頭打轉。
這一刻，她總算是體會到了什麼叫做眾叛親離。
如此壓抑沉悶的氛圍中，一聲輕笑顯得極為突兀。
馮建國銳利的眼神射向門口，「誰？？」
陳元生走進來，「馮廠長。」
「你小子還知道過來？？」
這會兒馮建國正處於暴怒狀態，一想到陳元生當初說的那些話，就要衝過去揍他。
陳元生一步未退，就老實站在那。
一臉無懼。
崔夢瑤看著心裡害怕，她快步攔住馮建國，揚聲警告著。
「元生哥，現在廠子罷工，情況非常糟糕。」
「你要是想不到辦法，還是趕緊離開吧！」
她心急如焚，卻也捨不得看見陳元生挨打。
陳元生心裡只覺得熨帖，他走過去。
「馮廠長，雖然廠子的情況很差，咱們處於風口浪尖。」
「換一個角度想，這不正是咱們的機會嗎？」
都什麼時候了，陳元生還在說風涼話。
馮建國的臉黑透了，鼻孔擴張開，看著嚇人。
「什麼機會？」
「老子他媽都要被趕出去了，還能有什麼機會？？」
「來，你給老子好好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