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啟明被鄭良反剪著雙手從房間裡帶出來,按在地上跪著。
「趙啟明,宋家入室盜竊一案,同夥是何人,還不快快招來?」縣令的質問,擲地有聲。
鄭良適時地拿出趙啟明口中的汗巾,「大人,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想去的,是陳老三逼我的,大人冤枉啊!」
鄭遠安三十多歲做到大理寺少卿的職位,雖說有家裡的助力,而他本人的能力才是最重要的因素。
再愚蠢的天子,也不可能容忍自己眼皮底下出現酒囊飯袋。
多年的斷案經驗,讓他深知,言語鞭笞遠不如心理壓迫有用。
趙啟明此時就明顯的心理崩潰了。
宋老太等人雖然在為他開脫,句句不提他趙啟明參與了入室盜竊,可事實就是他參與了。
而他又因為之前在家酣睡,對村裡的事情一概不知,縣令和師爺才能直接把他提來,來了一個措手不及。
趙啟明跪在堂屋裡,涕淚橫流,抖如篩糠。「大人,草民冤枉啊,對,桂叔,桂叔可以作證,陳老三他們昨天是從桂叔家裡出去的。
他們還把我綁在院子裡。大人,大人,不信您問桂叔,不是我,不是我……」
「砰!」縣令又一次拍響石頭。
「趙啟明,究竟怎麼回事,你仔細說來。還有,陳老三是何人,你口中的桂叔又是何人?」
「我說,我說。」
趙啟明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把他從家裡出來一路到陳家村,陳老三密謀盜竊宋家的事一下子抖落的乾乾淨淨。
宋圓圓早在縣令開始審案時就已經站到了柳氏身邊。
她看著趙啟明,脖頸處的疼痛,無不提醒著她昨夜的無助與難堪。
當趙啟明說到林中突然出現了五個黑衣人奪走了陳老三偷盜來的錢財時,縣令蹙了蹙眉。
前有六人偷盜,後又有五人截盜?
縣令看看堂上的另外五人,難道,只是巧合?
早在趙啟明說出陳老三等人的時候,師爺就收到縣令的指示,安排衙役和家將分頭去逮人了。
來得最快的是桂瘸子。
「草民桂長根見過大人。」
「桂長根,昨夜陳老三等人昨夜盜竊宋家前是先到的你家,可有此事?」
「陳老三,肖麻子還有陳老三堂兄弟大東大西哥倆,還有那個王癩子,」桂瘸子掰著手指數著。
話還沒說完,就被趙啟明打斷,「大人,您看,草民沒說錯吧,是陳老三,是陳老三他們,桂叔跟他們是一夥的!」
桂瘸子並未動怒,反而一臉疑惑地看看趙啟明,又看向縣令,小心地問道:「現,現在養兔子違法了嗎?」
趙啟明的叫囂戛然而止,縣令也若有所思地看著桂瘸子。
「不,不是,宋家被偷的事我聽說了,不可能是他們啊。
陳老三他們就是來問我怎麼養兔子的,他們還興奮得咧,連夜就上山逮兔子去了。」桂瘸子的疑惑不似作假。
縣令袖中的手握緊,眼神變得幽深了起來。
「桂叔,你怎麼信口雌黃呢!你是不是收了陳老三銀子了?」趙啟明情緒激動的叫嚷著。
桂瘸子喜歡他娘,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也在嘗試著去接受桂瘸子,此刻他的失望快要化作實質。
桂瘸子看著趙啟明的樣子,臉色也有些為難。
趙啟明以為他要口風鬆動的時候,怎料桂瘸子苦口婆心的對他道:「啟明,桂叔知道你是好孩子,他老宋家娘幾個是真難,你如果拿了,就偷偷放回去,你宋嬸肯定不會計較的。」
「不是我,不是我!」趙啟明大吼著。
「大人您抓了他,抓陳老三,是他們,是他們!」
趙啟明手胡亂抓著空氣,激烈地掙扎著朝縣令撲過去,臉漲得通紅,脖子上的青筋鼓著,卻哪裡是練家子鄭良的對手。
「肅靜!」縣令又拍了下石頭。
「吱,崩!」石頭落下去的剎那,桌子突然從中裂開,然後崩塌在地。
一切來得太突然,縣令條件反射地躲開,手裡的石頭拿著不是,扔了也不是。
師爺趕過來要查看縣令的傷勢,縣令揮揮手表示沒事,有些弱氣地道:「桌子一會記得給人家賠。」
「是。」師爺小聲回應了一聲,把桌子分裂的木塊踢到一邊,椅子重新擺好,這才退到一旁。
「咳咳!」
縣令清了兩下喉嚨,若無其事的坐下,繼續審問。
「桂長根,趙啟明說,昨日,他被陳老三等人帶到你家,還綁在你院裡的樹上,可有此事?」
「沒有啊,我昨天都沒見著啟明這孩子。」桂瘸子回答得乾脆。
又補充道:「我不是在他家訂了飯嘛,她娘昨個給我送飯來還擔心呢,說這孩子睡到晌午才起,起來就出門去了,天黑了都不見回來。」
「你說謊!你這個兩面三刀的死瘸子!放開我,放開我!」趙啟明已經憤怒到毫無理智。
眼見外頭日頭已有偏西的跡象。
縣令不由催促道:「來人,去看看陳老三他們帶回來沒有。」
「大人,到了到了!」
說著,一個矮胖子穿過門口的人群竄了進來,正是陳老三。
「鄭大人好,鄭大人好,小的陳大齊,家裡排行老三,大家都叫我陳老三。」
陳老三樂呵呵的拱手彎腰,不停地對著縣令作揖,跟拜年似的。
「快點,快點,都快進來,別讓大人等急了。」
縣令還沒說話,陳老三又趕緊招呼門外的人。
陳大西趴在一塊門板上,被陳大東和王癩子給抬了進來,肖麻子跟在後面,陳大東抬不動的時候搭把手。
人都到了屋裡,陳老三指著他們一一介紹,「大人,前面的是王大山,我們都叫他癩子,這是肖喜兒,我們叫他麻子,都是我們王家灣的。」
「後邊的是陳大東,趴著的是陳大西,這是我兩個堂弟,是陳家屯的。」
「大西昨個跟我們一起去山上逮兔子,不小心摔倒坐樹樁上了,屁股杵了個大洞。這不聽說大人有事要問詢我們兄弟幾個,我們就把人一起抬過來了,大人勿怪,勿怪啊。」
陳老三一副恭敬謙卑的樣子,跟昨天籌劃盜竊宋家的他,簡直判若兩人。
「大人,他們串供!昨天就是他們盜的宋家,是他們!」
在陳老三說到昨天去逮兔子的時候,趙啟明就徹底繃不住了。
怎麼可以這樣?
明明作惡的是他們,他趙啟明才是被迫的那個!
「對,我今兒一早還在我們村這邊林子見到王癩子了。一定是那個時候他去找桂叔串供的,一定是……」
趙啟明越來越激動,縣令叫了幾聲都沒能阻止。
縣令只覺得吵得頭疼,一個手勢,趙啟明又被汗巾堵住了嘴。
縣令沒有急著說話,他眼神在陳老三五人身上逡巡。
很好,都是老油子,都淡定得很。
姓名,籍貫,不在場證明,不用他問,就全講給他聽了。
「找你們來,也沒旁的事,」縣令聲音和煦,「宋家昨天丟了二十貫錢,趙啟明說是你們一起盜的,本縣呢就例行問問。」
陳老三大呼冤枉:「大人,我們都是良民,怎麼會做那偷雞摸狗的勾當,大人切不可聽信小人之言啊!」
「就是。」
「大人明察啊!」
「竹竿兒這是栽贓!」
其他幾人也緊跟著附和,只有王癩子抿著唇一言不發。
一邊的宋圓圓來回打量著陳老三他們,突然,她心頭大慟。
這身形,這聲音,就是昨天跟趙啟明一起的五人沒錯,那個噁心的肖麻子的聲音,她絕對不會認錯!
「大人,就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