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還沒走？」
宋老太拿著鍋鏟，一臉不好惹地走過來，對著張大蛤蟆絲毫不留情面。
又沒好氣地瞪一眼床上的宋圓圓。
「你露著牙花子傻樂什麼，中邪了？」
宋圓圓的開心真的收不住。
他們哪裡明白，那種從局外人一下子融入到這個世界，又重新有了親密家人的感覺。
真的很好！
宋圓圓那傻勁宋老太沒眼看，又把矛頭指向張大蛤蟆。
「咋地，現在出診還得管飯了？」
「您這話說的。哪能呢！那這診金？」
「多少？」
「承惠，三十文！」
「你說多少？！」
「二，二十五文？」
「行，先欠著，等賣了穀子給你一起結，要麼你直接背一袋穀子走也行。」
張大蛤蟆喉嚨一梗，但看看這亂糟糟的家，還是不情願地同意。
「成，成吧，鄉里鄉親的，誰不知道宋大姐最講信用不過，那就等賣了穀子結。呵呵呵呵……」
送走了張大蛤蟆，宋老太讓白氏去守著藥爐，柳氏帶著小黑蛋收拾屋子。
宋老太用雞毛撣子掃了掃身上的灰塵就出了門。
家門口，看熱鬧的，三三兩兩湊作堆，不遠不近的圍在宋家外邊。
見宋老太出來，都裝作閒聊偶遇般散開。
「宋妹子，咋樣，圓丫頭沒事吧？」
看到宋老太出來，吳婆子就一臉擔憂地上前。
「沒啥大事，就是著了涼，一時高熱難退，喝兩副藥就好了。」
真正的善意，宋老太一直很有耐心。
「那就好，那就好。
你這頭上腫這麼老大的包，有沒有讓張大夫開點藥擦擦。」
「嗐，他能有什麼藥你又不是不知道。沒事，疼兩天包消了就沒事了。」
「那怎麼行，你就是愛硬撐。
我屋裡頭還有點子豬油，等下給你送來你擦擦。
我家二毛磕個包，一抹就見效。」
「那敢情好，你要送我就不和你推辭了。」
「說這話，我這就回去給你拿去。」吳婆子一臉輕鬆的快步家去。
宋老太這才看向坐在溝邊大石頭上，似模似樣看山看水的村長媳婦。
宋老太一臉笑意地走過去，「翠花姐，又勞你幫忙了。」
「可別，誰是你姐，我可比你小。」村長媳婦側坐得身子，直接面向了水溝。
「我被撿回來就當自己是趙家溝的人了，跟宗茂哥他們都是一起和泥長大的。我喊他一聲哥哥，按說還得叫你嫂子呢。」
「行了，行了。」
村長媳婦趕緊站起來打斷，她最受不得別人給她打感情牌，特別是宋妮。
「你少跟我扯古，那跟我又有啥關係，有事說事。」
「我這邊走不開，想著托你幫忙去請張小花過來給圓圓收個神。」宋老太開門見山。
「張小花？張家莊跳大神那個張婆子？」
「對，我想著還是要跳一場安心，圓圓這孩子一會是她，一會不是她的，只怕遭了髒東西……
就是，這價錢……」
說到這個村長媳婦就炸毛了，她叉腰氣憤地用手點著宋老太。
「現在知道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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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妮，我說你折騰自己，折騰我老頭子兒子我都不說了，圓圓多大？
你兒子就留這麼兩個娃，你怎麼狠得下心！」
「我兒若在，也不會有這些事了。」
宋老太平靜地道，「我們這個家庭，已經養不了天真的孩子了。」
村長媳婦只覺得心口堵得慌，說到了請張婆子的事：「人張婆子指名不進你宋家，是價錢的事情嗎？」
「所以這不是求到翠花姐你這來了。」
村長媳婦嘴唇囁嚅了幾下，想說點什麼，最後一臉氣憤地直接離開了。
回到家，老頭子在搓昨兒個沒搓完的麻繩，小兒子和兒媳在一邊你儂我儂地打鬧。
村長媳婦心裡的憋悶一下就散了個乾淨。
「啟達，你跑一趟，去請張婆子到宋家給圓圓跳一場。把你爹前兒個在桃樹下挖出來的那壇酒拎去。」
「突然請啥神婆？」
「憑啥拎我的酒！」
兩父子同時開口，村長媳婦那口剛散的氣又聚攏了來，太陽穴直跳。
「好好好，我是使喚不動你們了是吧！」
「沒沒沒，娘，我就隨口問問，您別動氣，不值當動氣啊。」
「就是，媳婦，這不就是順嘴一說。」
村長媳婦「哼」一聲，一屁股坐在院裡的竹椅上，就開始對村長輸出。
「你以為我閒的？不是你我會去管她老宋家的死活？」
村長見勢頭不對，趕緊擺手讓兒子帶著兒媳回房去，自己也站起來擦了手站在村長媳婦後頭給他捏肩。
「瞧你這話說的，這又是誰給你氣受的。」
村長媳婦毫無徵兆地眼淚就流了出來。
村長一下就慌了，趕緊拿袖子內側給媳婦擦眼淚。
「這咋還哭上了？」
村長媳婦一把擋開村長的手，自己捂著眼睛，帶著鼻音道。
「我就是氣我自己，因為你個死老頭子，再加上旁人一攛掇，莫名其妙跟宋妮看不順眼。」
「可這些年，宋家但凡有事，去收拾爛攤子的還是我。」
「我明明是看她最不順眼的，卻又見不得別人欺她侮她。」
「我寧願她風風光光的，我走她家門口還能吐一口，大方的說老娘不稀罕。」
村長媳婦擤了把鼻涕。
「我今天看圓圓，只想想她可能會變成第二個宋妮，我心頭就一腔火。」
「哎！」
村長也不知道說什麼，把腰間的酒葫蘆拿出來嘬了一口，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喝喝喝，一天到晚就知道喝！一身酒糟氣，難怪人家瞧不上你。」
村長媳婦聞到酒味，突然站起來嫌惡的吼道。
「哎喲，這……」
靠著椅子的村長險些閃了腳。
看著媳婦氣勢洶洶地朝屋裡去，只覺得這一輩子，他怕是真搞不懂女人這個物種了。
不一會兒，村長媳婦就拎著個小酒罈子走了出來，高聲喊道：「啟達！」
「誒，來了。」
悄悄目睹了母親一番操作的趙啟達哪裡還敢耽擱，忙不迭地跑了出來。
村長媳婦把酒罈子扔給趙啟達，「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麻溜地把張婆子請來，這罈子酒就是她的報酬。」
趙啟達咽下心裡的苦澀，都顧不上跟小媳婦打招呼就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