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聲,古知府拍著驚堂木,怒道:「顧生祥,莫要亂說話,責罵朝廷命官可是大罪。」
顧老爺子最怕官,聽到這話是急忙閉嘴。
古知府道:「顧大山所呈上來的斷親書有效,他在四年前逃荒的時候就跟顧生祥斷絕了父子關係,如今已經不是顧生祥的兒子。」
祝六聽得大急,忍不住開口道:「大人,顧大山一家只有物證,還缺少人證。這樣事關孝道的大案子,必須兩樣證據同在,才能判案。」
古知府皺眉,一個小廝竟然懂得判案流程,看來這是黎大人給的人。
「要證人是吧?老婆子就是證人!」三奶奶跟三爺爺早就在外面等著了,聽到這話是由陳氏跟顧大貴開路,擠進公堂。
兩老上堂後,立刻跪下。
三爺爺道:「大人,我跟我家老婆子都能作證,是顧老六聽了潘氏的攛掇,要賣掉大山一家的。大山他們實在是受不了了,這才在齊舉人的見證下,跟老顧家斷絕關係。」
顧老爺子看著三爺爺三奶奶,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兩個絕戶竟然沒死,還穿得這麼好,他們的銀子是哪裡來的?顧大山這個蠢貨,一定是把家裡的銀子給了這兩個絕戶!
顧老爺子看著三爺爺三奶奶身上的錦緞衣服,氣得直接站起來,大罵道:「好你個顧生興,我就說大山為啥不認我?原來是你這個絕戶在後面攛掇的。你自己生不出兒子,就來搶我的兒子,你可真心毒啊,我跟你拼了!」
說著撲向三爺爺。
張班頭立刻帶人去攔,而顧大山比張班頭快一步,已經用身體擋在三爺爺前面。
顧老爺子見狀,更是大哭出聲:「看看,你們快看看啊,我這個兒子是個白眼狼。我辛辛苦苦把他養大,他卻不認我這個親爹,只護著這個絕戶,他這是認了絕戶做爹啊。」
三奶奶氣得發抖,指著顧老爺子罵道:「呸,你養過大山兄妹嗎?你的銀子都給了潘氏,你的糧食都養了潘氏的兒女……」
三奶奶直接把顧大山七歲就被顧老太趕出家門幹活、顧老太虐待顧大山兄妹、以及顧老太要把顧大丫賣掉,逼得顧大丫離家出走的事情全說了。
說完自己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顧錦安急忙安慰她:「三奶奶別哭,您二老對我爹、對我家的好我們都記得,就算你們不是我們的親爹奶,我們也會給你們養老送終。」
顧大山也道:「三伯娘別難過,您二老還有我們,我們會一直奉養你們的。」
程哥兒則是抬手給三奶奶擦眼淚,讓她不哭。
顧家父子這話一出,原本在大罵顧老太不是人的百姓,立刻誇起顧大山父子:「瞧瞧,這顧大山多知恩啊,連族裡絕戶的長輩都能奉養,會不奉養親爹?都是顧老爺子太狠毒,要是他能對顧大山一家好點,如今早就享福了。」
說書先生們又喊起來了:「善惡有報,善惡有報啊!顧生興夫妻乃是絕戶,因著對顧大山一家好,得顧大山一家奉養送終!」
唐通判是服了,你們這些說書先生的記性可真好,顧老爺子就說了一回顧生興的名字,你們就記住了。
顧大山一家奉養族裡絕戶長輩的事兒,很快就被傳開了,大傢伙都說他家仁善,不是那不養老人的。
顧老爺子快氣瘋了,目呲欲裂的瞪著三爺爺,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還是祝六道:「大人,顧生興夫妻受顧大山家奉養,顯然是一夥的,他們夫妻不能做人證。」
古知府真想扭斷祝六的頭,可祝六說的話在理,他只能問顧大山:「你們可還有其他人證。」
顧錦安:「有。」
他們早就料到會是這樣,因此這段時間沒有白白等著被老顧家告,而是做了很多事。
古知府眼睛一亮,道:「人證在哪?帶上來!」
「在這。」羅武的聲音傳來,緊接著帶著杜大夫跟杜家人上堂:「啟稟大人,證人帶到。他們都是從西北隴安府高水縣逃荒來的災民,老顧家跟顧大山一家斷絕關係的事兒,他們是知道的。」
古知府見過羅武,知道他是田福縣縣衙的班頭,便點點頭,問杜大夫:「把你們知道的都說出來。」
杜大夫是竹筒倒豆子的說出自己知道的真相,又成功讓在場的人震驚了一把,最後說道:「繼女帶著男人和兒女跟著顧老爺子一家逃荒,一個個就沒缺過口糧,可顧老太愣是不願意拿半碗糧食去救顧大山的二女兒……斷親這事兒,怪不了顧大山,實在是過不下去了。這逃荒還能找到口果腹的東西吃,可顧老太她吃人啊,是個不讓人活的主。」
杜謙跟著道:「顧大山一家跟老顧家斷親後,老顧家還放出狠話,說是他們不要顧大山一家的,嫌棄顧大山一家人多,跟他們斷親了老顧家還能多留點口糧。」
顧老爺子看見杜大夫他們是驚了,又沒死,又遇到熟人了,這些狗東西怎麼一個個都活著?他們怎麼不去死?!
顧老爺子還想叫喚,說杜大夫他們做假證,可古知府已經一拍驚堂木,開始宣判:「關於顧老爺子狀告顧大山不孝一案,已經相當清楚。顧老爺子跟顧大山已經斷親,不是父子關係,不存在不孝之罪。」
又生怕顧老爺子再鬧騰,看向他道:「反倒是你顧生祥,你明明已經跟顧大山斷親,還來告他不孝之罪,此乃誣告。大楚刑律,誣告他人者,重則梟首!」
唐通判怕顧老爺子聽不懂,給他複述了最後兩個字:「梟首就是砍頭。」
「砍,砍頭!」顧老爺子嚇得坐到地上,原本想再鬧的,此刻也不敢鬧了。
顧成禮則是全程像個廢物一樣,連句話都不敢說,看見顧老爺子坐在地上,也嚇得一個屁股墩,坐倒在地。
祝六快被這兩個廢物氣死了,這案子不能輸啊,得翻案!
可他還沒來得及說話,顧大山卻是開口了,遞上一份狀紙,哽咽著道:「大人,草民要狀告顧生祥繼妻潘氏謀害我親娘,請您受理。」
早在斷親當天,他就從三伯娘的口中,以及顧老爺子閃躲的眼神里發現,自家親娘死得蹊蹺。可當時在逃荒,而顧老爺子又是他的親爹,他不好追究。
誰成想,老顧家卻不放過他,既如此,那就求個明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