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4章 拜師

  歐陽滸咬了一口鹹肉燒餅,餅皮的焦香跟鹹肉的醇香融合在一起,讓他美得眯起眼睛:「早飯是你請老夫吃的,就聽你的去看看。」

  鄭清很高興,向著程哥兒這邊走來:「程哥兒。」

  程哥兒聽到鄭清的聲音,抹了抹眼淚,回他:「清哥兒你怎麼在這裡?」

  看見歐陽滸後,遠遠就衝著他行禮:「歐陽爺爺好。」

  顧錦安也衝著歐陽滸行禮:「歐陽先生。」

  能在這裡遇到歐陽滸當真是意外之喜。

  歐陽滸朝他晃了晃手裡的鹹肉燒餅,笑道:「你們兄弟也好啊。」

  走到近前,又夸道:「你們家的延福火腿當真好吃,當得天下第一下佳肴的美名,只是一條太貴了,老夫都不捨得多吃。」

  顧錦安道:「歐陽先生若是喜歡,改天我跟程哥兒給您老送幾條過去。」

  幾條?後生出手當真大方,這是有事相求啊。

  歐陽滸拒絕了:「火腿乃是珍品,老夫早就說過了,珍品得之一二便可,多了反而不美。」

  又問道:「這是夏固的莊子吧,你們來他的莊子做什麼?這老匹夫闖禍後就逃出大楚,等景武帝大行後才敢回來,當真是個沒擔當的鼠輩。」

  歐陽滸絲毫不掩飾自己對夏固的不滿,而他會對夏固不滿,一是夏固跟詹三老爺是好友,詹三老爺是靠著大罵他家大哥才成名的。二是他不喜狂士,覺得那就是一群只會鬧事的瘋子。

  程哥兒看著歐陽滸道:「夏固的為人雖然不好,可他教過我三年。」

  歐陽滸道:「那你沒有被他教壞,當真是個心性堅韌的好孩子。」

  他是昨天才知道夏固來了田福縣,還在縣城外有個莊子的,今天來這裡不是巧合,而是特意來找夏固,想要大罵他一頓給自家大哥出氣的。

  當年詹三老爺大罵他家大哥就是夏固出的主意,可恨夏固當時在東邊鄰國,他想罵都罵不了。

  顧錦安適時的道:「程哥兒在冬月初的時候已經不再跟著夏固念書,夏固夫妻已經離開,以後不會再回來了。」

  歐陽滸聽得大驚:「夏固夫妻真的走了,為何?」

  顧錦安道:「是因著詹家跟我家的事兒。」

  顧錦安想要歐陽滸收程哥兒為弟子,想了想,乾脆把夏家夫妻給他家大姐說親、詹二做的無禮之事、夏固夫妻為了說成這門親事而算計羅武的事兒,全都說了。

  歐陽滸是見多識廣之輩,可聽到夏家夫妻跟詹二做的事,也是驚了一把:「當真是不知所謂,夏固還是跟當年一樣,以為自己天下第一,連景武帝的主都想做。」

  夏固夫妻又不是顧家大姑娘的爹娘,怎能不知會一聲就給顧家大姑娘說親,說的還是詹二。

  詹二簡直就是詹三老爺的翻版,十五歲就被詹三老爺帶去樓子裡見識,身邊的女人無數,不但江南家中通房成群,京城府上也養著不少丫鬟。聽說還鬧出過孩子,只是沒能生下來,被詹家大夫人一碗藥給落了胎。

  此等後生當真不是良人,除非詹二浪子回頭,否則誰嫁給他都得受苦一輩子。

  說來詹二也是個可憐孩子,被自家叔父給帶壞了,非要學狂士那套。

  「你是因著這事兒不去夏家念書的?」歐陽滸問著程哥兒。

  程哥兒點頭:「夏先生雖然對我有授業之恩,可做人要懂得善惡親疏,不可附惡,不可遠親。大姐是我的親大姐,羅武哥還是我們全家的恩人,是給過我們家糧食吃,在逃荒路上幫著我家拼過命的,夏先生不能害他。」

  歐陽滸聽得暗暗點頭,這孩子當真不錯,是個明是非、懂善惡、知親疏的。

  「既然夏固做了這麼多害人的事兒,你為何還來給他送行,給他磕頭?」歐陽滸又問。

  程哥兒低了低頭,道:「來謝他授業三年之恩。」

  歐陽滸聽罷,看著程哥兒紅腫的眼睛,嘆道:「你是個知恩感恩的好孩子。」

  又道:「不必自苦,是夏固有錯在先,你的三個響頭已經還了他的恩情。」

  歐陽滸不是狂士,也不是迂腐文人,他有別於自家大哥歐陽鴻,是個信奉有仇報仇有恩報恩的人,因此不會覺得程哥兒是個白眼狼,反而覺得他既知道感恩,又懂得遠小人。

  顧錦安見歐陽滸這般喜歡程哥兒,實在是壓抑不住心中激動,對著歐陽滸深深行了一禮,求道:「歐陽先生,晚生大膽求您收下舍弟為徒。」

  歐陽滸挑了挑花白的老眉毛:「老夫早就知道你小子不安好心,可老夫只想遊歷天下,吃遍美食,可沒想過要收徒。」

  再說了……

  「只為你弟弟求師父,你不想拜老夫為師嗎?老夫在大楚也算是有名望的學士。」歐陽滸聽聞顧錦安並沒有拜師,只是跟著一個鄉下秀才念書。

  顧錦安搖頭:「晚生不想,晚生心裡已經有了最佳的師父人選。」

  歐陽滸:「哦,是誰?比老夫還厲害?」

  顧錦安笑道:「是尚秀才。尚叔並不比歐陽先生厲害,卻是我認定的師父,只是尚叔想要我拜名師,以護我仕途風雨。可仕途通暢與否靠的是自己的本事,雖然名師有人脈相助,可如父之師難尋,我只想拜尚叔為師。」

  歐陽滸對顧錦安刮目相看,這兩個顧家子皆是好的,可見顧家家風之好,不輸名門。

  因著顧錦安的這番話,歐陽滸決定給程哥兒一個機會:「小傢伙,你想做狂士嗎?」

  程哥兒聽得小身子抖了抖,慌忙搖頭道:「不想不想。」

  聽到狂士兩個字他就想起詹家叔侄,怕了怕了。

  歐陽滸聽得笑了:「為何不想?大楚文人皆奉狂士為師,以成為狂士為榮,你就不想成為狂士,站在士林之巔俯瞰整個大楚文人?」

  程哥兒道:「狂士太過隨性,做事以狂為主,很多時候會把一件原本很容易解決的事情弄得很糟,且太過自私,程哥兒還是比較喜歡務實的文人,就像尚叔那樣的……嗯,許童生也算。」

  又道:「普通文人雖然不是世家豪族出身,卻在用自己的本事在鄉里傳道受業,讓更多的人能認字,讓更多的寒門子弟能高中做官。寒門文士雖勢弱,可要是所有寒門文士都扭成一股繩,將可與世家匹敵……」

  「程哥兒住口!」顧錦安趕忙呵斥他:「這種話也是你能說的,以後不許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