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一甩手裡的淨鞭,「不急,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既然有可能救活一人,就先把人救活再說。」
其它官員們有於大老爺一派,也有杜正硯一派的,公公如此說了,誰也不用開口了。
自然都是聽皇上的。
好在,很快胡侍衛就把孫神醫給請來了。
今天也是運氣好,平時孫神醫都很忙,今天剛好在太醫院裡,一聽說杜府上的事情,立馬就趕過來了。
胡侍衛去請他的時候,心裡還有些小忐忑的,孫神醫名氣大,又不屑結交權貴,多年前在京城金盆洗手之後,權貴請他就有些難請了。
沒想到,今天孫神醫聽說杜府上出事了,不待胡侍衛開口,就立刻要來,還先他一步的,一路上催馬車能不能快一點……
孫神醫一到現場,有認識孫神醫的官員們,都紛紛與孫神醫打招呼。
孫神醫都只是點頭示過,快步到了許嬌嬌與范仵作的身邊來。
「老范,師妹,我來了,路上我都聽說了一些,這具體是怎麼一回事,你們再和我說一遍。」
非常熟悉的語氣,又令全場吃了一驚。
孫神醫與京城名仵作認識,有關聯,這不令人意外,為什麼會認得這個許嬌嬌?
這聲師妹是在叫她吧?
這個村姑與鼎鼎有名的孫神醫是師兄妹?那怎麼可能?不可能啊!孫神醫的師父早就仙去了,仙去的時候,這個小姑娘怕是還沒有出生,何來的師妹之說?
正在眾人疑惑之間,許嬌嬌回答了孫神醫,「師兄,是這麼回事……」
把事情又詳細的說了一遍,包括觀察到的情況,如何施針救人,其中一個無救,查不出毒藥來源,仵作又如何解剖屍體,確認毒藥等等。
孫神醫是個行動派,一邊聽許嬌嬌說話,手下也沒有停,在檢查秋錦的身體。
小萬子也跟著孫神醫來了,情況特殊,也來不及打招呼,就和許嬌嬌擠擠眼,算是打完招呼了,又跟著孫神醫忙活,給他打下手去了。
初步檢查完秋錦的身體,孫神醫說,「中毒很深,這毒性又難解,說實話,老夫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解她的毒,因為中毒時間太長了,之前處於假死狀態,幸好有師妹你幫她把毒血放出來了,要是再拖一個半個時辰的話,就會跟另外一個丫頭一樣,就真死了。」
杜正硯忙施禮道,「還請神醫再想想法子,神醫醫術精湛,肯定有法子的。」
孫神醫為難,若不是涉及到許嬌嬌的話,這麼大難度的事情,他還真不會接,杜家現在是漩渦的中心,如此受關注的事情,一個不慎,他又會被人惡意誹謗。
「老夫盡力而為吧,先把她搬入屋內,我需要用藥水浸泡她的身體,先把毒清一遍,再看後續如何。」
「多謝神醫,多謝。」
……
孫神醫要的是火房,選了一口大鍋,鍋里放上水,又要來一個大木桶,也放到鍋里,裡面再倒進熱水,吩咐小萬子開始點火燒水。
幸虧這裡是杜府,條件齊備。
又取出一些蜂蜜、綠豆、甘草之類的藥散,用水和勻了,小心灌到秋錦的嘴裡。
又拿出另外更多的藥散,撒進桶里。
然後,許嬌嬌動手,把秋錦的外衣解下來,只著肚兜褻衣,抱起放進桶里。
原本白晳的軀體,此時顯出青綠色,還不是規則的,實在沒什麼美感了。
小萬子已經生好了火,連人一起開煮!
孫神醫也解釋了,這樣做的目的就是要把秋錦體內殘留的毒素逼出來。
當然,要控制好火候,不然把人給煮熟了,那也不行。
現場就三人,小萬子添柴燒水,許嬌嬌扶著秋錦,以防她滑進水裡,孫神醫則不時觀察其狀態,好作調整。
水熱了,秋錦仍沒有醒,但臉上卻顯出痛苦之色,身上的青綠也帶上了紅色。
慢慢的,桶里的水也變了顏色,變得黑了一些。
但秋錦就是不醒。
孫神醫又吩咐許嬌嬌,繼續給她扎針放血。
桶里的水越來越黑了,孫神醫又讓人送來熱水,把桶里的水換掉,繼續煮。
然而秋錦還是沒醒。
孫神醫的眉頭越皺越深。
正在這時,一道黑影從樑上射了下來,嚇了孫神醫一跳。
許嬌嬌忙道:「師兄別慌,這是我家的小貓,叫許小黑,它,嗯,很乖的。」
看著小黑望來,又補了一句,「它也很厲害……非常厲害!」
孫神醫看過去,確實是一隻貓而已,就是長得有點兒奇怪,有點瘦削,有點……嗯,反正還在人類的理解範圍內。
「這樣吧,我們這個法子看樣子是不成了,不過我那裡還有一枚九煉大還丹,乃是以前師祖留下來的,當可解得這毒,就給這丫頭用了吧,小萬子……」
孫神醫準備吩咐小萬子回去取藥的,只是話沒說完,小萬子卻連連擺手道:「師父!這怎麼行?九煉大還丹是師祖傳下來的,號稱聖藥!珍貴無比,現在僅存留一枚了,怎麼給一個丫環隨便用掉?那太浪費了,不值當,我不去!」
「你這小子!」
孫神醫教訓道,「師父白教你一場了。藥再好,再珍貴,也是用來治病的,給誰用不是用?丫環的命不是命嗎?咱們做大夫的,救死扶傷是根本,病人都是一樣的,怎麼在你這裡還分出了高下?」
「話雖這麼說,但是師父……」
許嬌嬌不清楚他們嘴裡的九煉大還丹是個什麼藥,但聽這意思,是極其珍貴稀有的。
孫神醫對它能夠解去秋錦身上的毒,信心十足,那其價值肯定也是不小的。
這要換作是她,要她拿出這種藥來,她也得考慮再三,不敢肯定自己會拿出來。
自己這位師兄,確實不愧大夫之名,是真正的醫者。
師兄已經幫了自己很多了,她不能再厚著臉皮要求這種事。
至於秋錦,就多醫幾次,說不定還是能將她醫醒的。
萬一不行,就去查找兇手,反正她是不相信自殺這一說的。
不如,自己扮個冬錦的鬼魂,趁夜裡去嚇唬嚇唬某些人?讓她們把自己做的事或者看到的事再回憶一遍?
正當許嬌嬌胡思亂想時,卻聽到「嚏……」的一聲,轉頭一看,原來是小黑,不知什麼時候竄到了木桶上,還打了個噴嚏,但位置卻有點不妙,一些飛沫正正濺到了秋錦的臉上,殘留著點點……
「小黑!」
許嬌嬌黑了臉,「你這傢伙也太不講衛生了!」
雖說人家病人不會發表意見,但這太不講究了,難道不知道,打噴嚏之前要先用手捂住嘴啊?
「咦!」
一旁的孫神醫驚叫出聲,眼珠子瞪得溜圓,口裡不自禁的連連道:「消了,消了……」
嗯?
許嬌嬌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發現秋錦臉上的青色正在緩緩地消去,但從醫學上來說,這速度並不算慢,已經是非常快了,至少肉眼都可以觀察到!
孫神醫嘴巴都忘了合上,心思電轉,自己用的藥自己是清楚的,都這麼久了,不可能突然就見效了,而且就算有效果,也絕對沒有這麼快!
那,難道是這隻小貓的原因?
想到這裡,孫神醫兩眼都快要射出光來,根本沒想其它的,一把就抓向小黑。
但他的動作註定是徒勞的,就算他再快上十倍也無濟於事,小黑「喵」了一聲,一下就竄得沒影了。
「這……」
孫神醫呆住了,看向沒影了的地方,放棄了追過去的念頭,想起來它還有主人在這裡坐著呢。
「師妹,這是你家的貓?可我從來沒聽說過,貓兒的涎水還能祛毒……」
許嬌嬌現在也反應過來了,不是貓兒的涎水能祛毒,而是小黑喝過巨蠍版的牛奶啊!她親手煮成的巨蠍內丹啊!
想不到,一口涎水就能把她們束手無策的事情給解決了!
話說,這小黑到底是被藥水熏得打了個噴嚏,還是特意打了個噴嚏?
「小黑,謝謝了!」
「喵!」
好吧。
她還不如一隻貓。
也是她的慣性思維在作怪,根本就沒往這上面想。
要不然的話,她自己來,大半也是可以的。就算口水不頂用,放點血應該管用。
「師妹?」
「哦,師兄啊,大概是這樣的,我家這個小黑,以前吃過一隻巨蠍的內丹……」許嬌嬌回過神來,把許小黑之前的奇遇大致說了一遍。
隨著她的訴說,孫神醫的眼睛越瞪越大,手上捏著的鬍鬚都忘了動作,靜止不動了。
「竟有如此的奇事!」
孫神醫聽完,長舒一口氣,大為感嘆,「你這隻小黑,恐怕不簡單。一般的貓兒,哪可能傷得了這樣的凶物?這種巨蠍,都有了內丹,說它是精怪都不為過,可偏偏遇上了你們!」
又瞄了一眼秋錦,看著其皮膚慢慢褪色變白,便拿過衣服遞給許嬌嬌,示意給對方穿上。
又接著道:「有內丹的凶物,我以前也聽說過一次,說是咱們大祥國的開國皇帝,便曾遇上過一隻巨蚺,足有二十幾米長!比那正常的大了好多倍,當時死了十幾個精悍的將兵,才將其打死,後來才發現它有內丹!那個內丹具體有什麼作用,世人不知,但開國皇上一生驍勇,長年征戰,身先士卒,打下偌大一片江山,到晚年都還精神抖擻,當年的太子都崩殂了,他卻仍是步伐矯健,想來與此奇遇不無關係。」
孫神醫活了這麼多年,也見過和聽過不少奇事,談興大起。
「你們遇上的那隻巨蠍,其功能可能就是祛毒!療效還非同一般,這隻打了一個噴嚏,就有如此效用……師妹啊,你要好好看護它,可別讓人捉了去或者被野獸吃了,那可就損失大了……」
許嬌嬌心想,什麼野獸能吃了小黑?
一旁的小萬子也沒事幹了,熄了火,聽師父講故事,也順著師父道:「是啊師姑,這小黑可算是移動的寶藏,活動的寶貝啊!你可千萬要好生護住了。」
「知道了,我會看好它的,我先前說了,它可厲害的,一般人也拿它沒辦法的……」
許嬌嬌給秋錦穿好衣服,把她抱出來,開始整理木桶,這麼大的木桶,裡面都是帶毒的熱水,要是翻倒了不是好玩的。
誰知剛放地上,秋錦就睜開了眼睛。
她一轉醒,就開始不停的尖叫。
像是處於極度的恐慌當中的樣子。
嘴裡念叨有詞,「啊啊啊!嬤嬤,求您放過我吧,放過我吧……」
聽到她的聲音,外面的人都等不及了,這是……真的救活了?一個明明要死的人,就這樣在眾人面前,真的起死回生了!
可是隔著門,眾人再驚疑,再好奇,也不敢進門去,怕打擾神醫治病的,此時,均是豎起耳朵聽著,心裡如同長了刺一般,連公公都站起來,又坐下,坐下又站起來反反覆覆的,手裡的淨鞭急得無處安放。
杜正硯也急得搓手,走來走去的。
於夫人臉上神情複雜,青紅皂白的,也似乎焦急得很。
於大老爺之前一直各種催的,此時卻是沉靜了不少。
隨著裡面的聲音越來越大,杜正硯穩不住了,他遲疑一下,上前正準備去敲門,看看是怎麼回事兒,到底救活了沒有?這丫頭都能說話了,應該是救活了吧,可是她這般歇斯底里的尖叫又是怎麼回事?
正上了台階,準備敲門的,門從裡面被打開了。
秋錦渾身濕淋淋的從裡面衝出來了,邊跑邊狀若瘋狂的啊啊啊的尖叫!
一下子就與杜正硯撞了一個對面,幸好胡侍衛眼疾手快的,拉開了杜正硯,再伸腿一腳,把秋錦給攔倒在台階上了。
撲通。
秋錦摔在台階上面。
說時遲,那時快的,秋錦倒在地上,跑不了,裡面的孫神醫與許嬌嬌才追了出來。
孫神醫一身都是藥湯,濕了好大一片,「她身上的毒剛清理乾淨,她就跳起來跑了,嚇了老夫一跳!」
許嬌嬌剛才也沒有在意,她還在收拾木桶和針包的,眼看著秋錦身上的毒性退去了,她沒有防備,剛剛解完毒的人,能有這麼突然的舉動,像個受驚的兔子一樣,突然喊著嬤嬤,你放過我,她還在琢磨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就見她騰得一下,爬起來就往外面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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