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早上。

  但中益酒廠大門口卻是沒有一點朝氣。

  周圍地上儘是枯黃的落葉，厚厚的一層，將地面上那灰黑色的地磚都給掩蓋了，放眼望去，這種情況一直延伸道了馬路的盡頭。

  在馬路邊上，有好些打地鋪的員工。

  這些員工都是中益酒廠留廠的老員工。

  不對，正確的說應該是傷殘員工才是，他們一個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就像乞丐一樣在中益酒廠外圍的高牆下苟延殘喘。

  冷風嗖嗖的刮過，吹起了他們那枯燥的頭髮，將一雙雙無助的眼神給顯露了出來，有些忍不住的縮了縮脖子，然後鑽到被窩裡面去了。

  之所以過得這樣狼狽，那是因為昨晚中益酒廠的那一場大火，不但燒光了倉庫周圍宿舍裡面的東西，還將他們存在家裡面的積蓄都燒沒了。

  要不然身上有錢，絕對不會在這樣冷的天躺在馬路邊上睡覺。

  就是他們身上蓋的被子，那都是附近的居民捐出來的。

  要不然只怕他們昨晚就冷死了。

  這一幕讓路過的行人看到了。

  那是紛紛為之側目。

  但誰都沒有去管。

  畢竟這樣的災禍，非人力能夠解決。

  一顆梧桐樹下，一個扎著馬尾辮的紅衣小女孩這時從被窩裡面鑽了出來，見天已經亮了，連忙伸出搖了搖一旁還在熟睡的黑衣年輕人：「粑粑，粑粑，快醒醒，我肚子餓了。」

  「乖，肚子餓了在忍忍，等下吳書記會給我們送飯過來的。」黑衣年輕人見紅衣小女孩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衣服，連忙伸手將其拉到了暖和的被窩裡。

  但是一看到中益酒廠周圍破敗的一幕。

  他的淚水就忍不住流了出來。

  因為他是在中益酒廠認識的妻子。

  後來還有了閨女『小辣椒』。

  本以為中益酒廠會是他這輩子的家。

  會是他最大的依靠。

  哪裡想到，中益酒廠倒閉了。

  而且還發生了一場大火災。

  這場火災將他最後的積蓄都燒沒了。

  也將他在外地打工妻子寄來的油票也給燒了。

  這樣下去，要是上面的領導不管。

  只怕他們父女真的會餓死去。

  因為到目前為止，中益酒廠已經有兩個月沒有給他們發放生活費了。

  而那些有關係的員工，一個個每天都是吃香的喝辣的。

  這對於他這個曾經的中益酒廠勞模來說。

  真的是太不公平了。

  要不是為了救一個同事。

  他的右手哪裡會被機器給碾斷啊！

  一想到這，黑衣年輕人就老淚縱橫。

  但即便是這樣，他也沒有讓他的閨女小辣椒看到。

  因為現在小辣椒是他唯一的依靠了。

  哪怕是餓死，他也不會讓小辣椒挨餓受凍的。

  眼見前方的垃圾堆中有一個吃剩下的半邊饅頭。

  黑衣年輕人在謹慎的看了一眼四周後。

  連忙從被窩裡面爬了出來。

  正要去撿半邊饅頭。

  嘎的一聲響，一輛五十鈴雙排座貨車停在了一旁。

  不但見半邊饅頭給碾壓了，還將周圍的視線給擋住了。

  這讓黑衣年輕人有些惱怒。

  正要去看清楚誰來了。

  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楊凱，昨晚睡得好嗎？」

  「吳書記？」黑衣年輕人連忙回頭。

  當看到吳書記從另一輛吉普車中走了出來，那是連忙迎了上去。

  被窩中，她閨女小辣椒關著小腳丫也開心的跑了出來：「吳書記，你怎麼才來啊！我的肚子都餓了。」

  「是嗎？」吳書記臉上的笑容在瞬間就凝固了，他看了一眼四周：「這個王秘書怎麼辦的事情，我昨天晚上不是特地叮囑過了嗎？讓他一大早過來給大家送早餐，怎麼這回還沒有過來？」

  「吳書記，現在才九點不到啊！」一旁的吳昌盛連忙提醒了一句。

  「九點不到又怎麼了，沒看到小辣椒都餓了嗎？」吳書記冷冷的說道。

  這話讓吳昌盛無話可說了，連忙閉嘴不在多話。

  劉星這邊，在聽到了吳書記的話後，那是直搖頭。

  但第一時間沒有躲避，而是打開車門帶著瓜子、小不點走出了駕駛室。

  還沒有跟吳書記說上話，小辣椒突然間瞪大了眼睛：「粑粑，粑粑……快看，那不是電視上那個吃烤魷魚的妹妹嗎？我的天啦，我居然看到她本人了。」

  說完這話，小辣椒光著腳丫子就跑到了瓜子跟小不點的面前，眼眸中儘是好奇。

  這一幕讓劉星看到了，連忙打開了車門，從裡面拿出了一件棉衣披在了小辣椒的伸手身上：「小妹妹，這麼冷的天你光著腳丫子可不行，趕緊去找你爸爸，不然受涼了會生病的。」

  「我沒事。」小辣椒將身上的棉衣還給了劉星。

  但第一時間沒有離開，而是繼續好奇的打量著瓜子跟小不點。

  因為她發現，瓜子跟小不點比電視上可愛多了。

  大眼睛烏黑髮亮，清澈的讓人都有些不敢相信。

  楊凱見狀，連忙伸手抱起了小辣椒：「你能不能消停點，要是感冒了爸爸可沒有錢給你買感冒藥。」

  「我沒事。」小辣椒還想近距離看看瓜子，被楊凱給直接送進了被窩中，然後用繩子捆著，只露出一個小腦袋，就是不讓她再出來了。

  瓜子看著這一幕那是忍不住笑了，牽著瓜子跑到了小辣椒的身邊：「你肚子是不是餓了？」

  「嗯！」小辣椒連點頭。

  「那你恰奶糖不？」瓜子從口袋中掏出了兩顆奶糖揚了揚。

  「恰，我恰。」小辣椒連道。

  「那你別動。」瓜子剝開了奶糖的包裝，然後送到了小辣椒的口中。

  「哇，好甜啊！」小辣椒開心的笑了。

  這是她今年第一次吃奶糖。

  本來味道都快要忘記了。

  這一吃，讓她又想起了奶糖的味道。

  想起了媽媽給她買的奶糖。

  一旁，劉星、王崑崙、吳昌盛、劉玲玲、李大偉、吳書記、楊凱等人都在全程看著這一幕。

  不知道為啥，他們幾個大人心裏面五味雜陳，很不是滋味。

  尤其是吳書記，眼眶在這時都紅了。

  作為HY市的書記，既然他一個六七歲的孩子挨餓。

  這是他的過錯，也是他的無能啊！

  就在要發飆去找王秘書。

  一旁的劉星卻是伸手攔住了馬路上一個賣糯米雞的商販：「您這糯米雞怎麼賣啊！一共還有多少個？」

  「一毛錢一個，一共還有差不多一百個呢！」商販連回道。

  「那我全要了。」劉星拿出了十塊錢遞給了商販。

  「哎喲！大老闆啊！」商販連忙將一泡沫箱的糯米雞抬到了劉星的面前。

  「吳書記，這個您讓人發放下去吧！不夠我就沒有辦法了，畢竟這周圍也沒有賣其他小吃的。」劉星伸手接過了泡沫箱，然後放在了吳書記的身邊。

  這一舉動讓吳書記那是感慨不已。

  在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淚水後，連讓楊凱跟吳昌盛抬著泡沫箱去發放了。

  一百來個糯米雞其實不多。

  分到幾十個人手裡。

  人均兩個不到。

  但年紀小的小辣椒。

  倒是分到了三個。

  她見自己的粑粑『楊凱』沒有一個糯米雞。

  連忙從被窩中鑽了出來，將自己小手上的糯米雞遞了過去：「粑粑，給你恰。」

  「應該叫吃。」楊凱糾正道。

  「我不，瓜子都能叫恰，我為什麼不能。」小辣椒有些生氣了。

  「好吧！」楊凱妥協了。

  小辣椒歡呼了起來，接著連忙穿好的破爛的衣服，跟瓜子、小不點玩去了。

  劉星見小辣椒還打著赤腳，連對一旁的王崑崙道：「你讓人去附近的商店去買一雙棉鞋過來，尺寸就按照小辣椒的雙腳來買。」

  「好！」王崑崙連點頭。

  劉星拿出了兩百塊錢遞給了王崑崙：「剩下的錢你看著買一些吃的、穿的過來，咱們今天來到中益酒廠了，就不可能不管。」

  「明白了。」王崑崙用詫異的眼神看了劉星一眼，然後讓身邊的兩個集市方管理人員去照做了。

  劉星沒有再去管這些小事，而是走到了吳書記的身邊：「咱們去中益酒廠裡面看看吧！」

  「好！好！」吳書記讓正在吃糯米雞的楊凱帶路，然後與其同行走進了中益酒廠的大門。

  劉星、李大偉、劉玲玲、吳昌盛等人跟在了後面。

  至於王崑崙，則是守在了瓜子、小不點的一旁。

  ……

  中益酒廠內。

  地面上到處都是燒焦的灰塵。

  有些地方都還能聞到燒焦的肉味。

  這讓劉星、劉玲玲、李大偉三人不由對望了一眼。

  種種跡象顯示，昨晚中益酒廠的這場大火可不小。

  東面倉庫的位置，此時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

  好幾個中益酒廠的員工在裡面翻找銅、鐵等廢品。

  準備拿出去賣用來換錢。

  吳書記看著想阻止，最後卻是不知道怎麼開口了。

  因為他要是有能力，能拿出一筆錢來，絕對不會讓中益酒廠的員工這樣狼狽的活著。

  一旁的李大偉這時開口了：「吳書記，您今天帶我們過來不會是來看這火災的現場吧？說說正事吧！」

  「好！」吳書記緩緩點頭：「外面的那幾十個傷殘員工你也看到了，人數在八十七個左右，你們要想得到中益酒廠的營業執照，就得照顧他們一輩子，這點能做到嗎？」

  「這個……」李大偉的臉色變得難看了起來。

  劉玲玲也有些不愉。

  因為是傻子都看的出來。

  這八十七個傷殘員工，不管放在哪，那都是一個累贅。

  但劉星在這時卻是開口了：「我能做到，包括照顧他們的家小，只是目前來說輕眉葡萄酒廠連廠房都沒有，我可不能接納他們。」

  「你瘋了嗎？」劉玲玲連道。

  李大偉眉頭也是直皺。

  但不好多說什麼。

  「姑姑，我沒瘋，你放心好了，一切都在我的計劃中。」劉星自信的笑了笑。

  這笑容讓吳書記很欣慰。

  他這才發現。

  劉星跟任何人都不同。

  身上散發出來自信，還有氣質。

  讓在場所有人黯然失色。

  這可不是因為劉星答應接納幾十個傷殘中益酒廠員工的原因。

  而是自己的心靈感觸到的。

  眼見劉玲玲要勸說劉星改變主意，他突然間輕聲開口：「劉星，你既然這樣支持我的工作，那麼我也給你一個驚喜，你覺得中益酒廠這一片廠房怎麼樣？」

  「您這話什麼意思？」劉星疑惑的很。

  李大偉跟劉玲玲也是很不解。

  這片廠房可是國有資產。

  私人那是無權買賣的。

  「沒什麼意思，只要你願意，中益酒廠這一片廠房用地，我可以免費讓你使用二十年，期間我不收取任何費用，包括稅收，我只希望你善待為中益酒廠做過貢獻的傷殘員工，能行嗎？」吳書記認真的說道。

  「什麼？」李大偉失聲喊了出來。

  劉玲玲也是瞪大了眼睛。

  就是吳昌盛，也是有些膛目結舌。

  因為目前來說，中益酒廠這一塊廠房用地，好多老闆都出價兩萬一年來租用了。

  但吳書記就是不答應，因為中益酒廠遺留下來的問題沒有解決。

  而現在，居然要免費送給劉星使用二十年。

  這……

  這有沒有搞錯啊！

  哪怕是劉星答應照顧這八十七個傷殘員工。

  也沒有必要這樣做啊！

  到時候跟其他領導交代不了。

  只怕會有矛盾產生的。

  楊凱聞言，也有些懵逼的看向了劉星。

  他這才發現，今天的主角不是吳書記。

  而是這個高個少年。

  「怎麼樣？」吳書記這時再次開口詢問了劉星的意見。

  「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但真要免費使用中益酒廠這塊廠房用地的話，日後只怕麻煩不斷，要不這樣，我出錢租用二十年，而且必須是正常的價格。」劉星想了想，便給出了答案。

  原本想將輕眉葡萄酒廠建在懷鄉鎮的。

  因為那裡最適合種植葡萄。

  但現在吳書記開了金口，自然是要改變一下方案了。

  而之所以要出錢租用中益酒廠這塊廠房用地。

  那是因為一旦出了錢，就會立合同簽協議。

  那樣的話，對他，對吳書記可都有好處。

  要是沒有協議約束雙方，那租用中益酒廠廠房這塊地就是一個坑，誰來誰死的那種。

  吳書記雖然不知道劉星的心思，但卻是同意了劉星的意見：「行，就按照你說的去辦，那從現在開始起，這中益酒廠可就全權交給你了，是虧損還有盈利，我可都不管了。」

  「對了，還有那八十七個傷殘員工的安置問題，你也必須給我處理好。」頓了頓，吳書記又補充了一句。

  「這個沒問題。」劉星看向了楊凱：「麻煩您趕緊去替我召集這八十七個傷殘員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他們說，要是行動不便的話，讓他們的家人來也可以。」

  「好！好！」楊凱連忙去照做了。

  「劉星。」劉玲玲拉著劉星就走到了一邊：「你這樣做是在給自己找不痛快好不好，這八十七個傷殘員工，你知道光一個月的生活費就要多少嗎？」

  「這個不是我所能擔心的，因為他們自己能養活自己。」劉星神秘的笑了笑。

  「這可能嗎？」劉玲玲急了。

  「姑姑……」劉星沒有辦法，當下在劉玲玲耳邊小聲道出了內幕。

  劉玲玲在聽明白了後，那是呆住了。

  在回過神來後，連看向了劉星：「你說的都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劉星肯定道。

  「你小子。」劉玲玲指了指劉星，俏臉上有著無奈的笑容：「我現在知道你為什麼這樣會賺錢了，原來對國內的稅收政策了解的這樣透徹。」

  「既然這樣，那我不管了。」劉玲玲走到了吳書記的身邊：「現在我侄兒願意接手中益酒廠的一切，那你是不是也應該將營業執照拿出來了，好讓李大偉早點將接手這裡。」

  「不要忘記了，新的輕眉葡萄酒廠延期開廠一天，那損失的可都是我侄兒劉星的錢，到時候他要是破產了，只怕沒有誰在回當這個冤大頭了。」頓了頓，劉玲玲又補充了一句。

  「哈哈哈……好！我這就親自去拿中益酒廠的營業執照。」吳昌盛聞言大笑了起來，在看了一眼四周後，就帶著吳昌盛朝東面的一棟青磚房走去。

  劉星沒有跟上，而是對一旁的李大偉道：「等下我離開後，你就著手清點中益酒廠內所有的資產，特別是灌酒設備，全都給我登記上來，不管好的壞的，我都需要一個詳細的數據。」

  「這不妥吧？吳書記只答應給租給你中益酒廠內的所有廠房，可沒有說將灌酒設備等機械也租給你啊？」李大偉連提醒道。

  「你是傻了吧！吳書記可不是這個意思。」劉玲玲聞言懟了一句。

  要是吳書記只答應租給劉星廠房，那裡面的灌酒設備等機械豈不是等於一堆要賣廢銅爛鐵了，這還不如送給劉星，給劉星一個順手人情呢！

  這其實就是吳書記最高明的地方。

  有些事情該糊塗就得糊塗。

  要是真的將中益酒廠的這些灌酒設備拿出去單買。

  那指不定就值幾萬塊錢。

  而送給劉星開廠生產葡萄酒。

  那以後的利潤只怕是會翻十倍。

  不，甚至百倍都有可能。

  要是最後虧了，灌酒設備還在。

  根本就沒有什麼損失的。

  李大偉在想通了裡面的關鍵後。

  那是恍然大悟：「我的個天，這樣說來，我們不花一分錢，就憑一張嘴今天就得到了整個中益酒廠啊！」

  「不錯。」劉玲玲贊同的點頭。

  「但肩膀的責任你知道有多重嗎？」劉星輕嘆了一聲：「所以呀！老李，你要多努力啊！這中益酒廠，不對！這輕眉葡萄酒廠最後能不能成為HY市最大的民營企業，走出湘南省，衝上國際酒業的舞台，你任重而道遠。」

  「你小子，說的我都有些怕了。」李大偉聞言苦笑不已。

  眼見楊凱帶著幾十個中益酒廠的傷殘員工走過來了，當下連忙與劉星、劉玲玲同行迎了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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