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二人走後，葉辰抽空去了一趟涼州城。
為的自然就是葉長安，與那個簡陋的紅塵小築。
之前路之楠所言，仙凡有別，要與俗世保持距離。
葉辰對此說法自是理解的。
只是理解歸理解，卻不代表著葉辰就真的要按照這般說法去做了。
他就喜歡偶爾流連於那些俗世之中，不行麼？
憑什麼不行？
……
葉長安還小。
葉辰並未曾問過葉長安具體的年紀，但估摸著，應該是連十歲都沒有的。
葉辰雖說時常不在紅塵小築，但紅塵小築里有銀錢，餓自是餓不到那小傢伙，可不比他之前給人指路東奔西跑要好過了太多。
葉辰的到來，對於這小傢伙來說，再怎麼說也不該是壞事吧，至少現階段來說。
不過路之楠的勸解也還是給葉辰提了個醒。
葉長安這小傢伙，到底要不要教他修煉？
葉辰覺得，決定權應該交到他自己手裡。
葉長安對於葉辰的歸來顯得很高興。
葉辰此番回來也不是陶冶閒情雅致的，便拉著葉長安出了小店，尋了個不錯的酒樓點了一大桌子菜。
葉長安興奮得不得了，小傢伙現在跟葉辰也是熟了，知道葉辰看上去雖然性子淡泊，但對他的容忍度卻很高，心地更是善良。
因此小傢伙便在桌子上大吃特吃了起來，看得葉辰都頗有幾分食慾了。
窗口，葉辰臉上帶著幾分淡笑，轉而瞥向了邊上的街道。
這小城，還依舊如往常一般熱鬧。
等到小傢伙吃得都撐了，才眼巴巴看著葉辰，「公子……這些沒吃完的，我能帶回去餓了接著吃麼？」
葉辰不禁啞然失笑。
「小店裡有銀錢才是，你為何下頓還要吃剩的？」
葉長安一頓，隨即便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撓著腦袋道。
「以前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我這是習慣了……公子應是不喜這般，以後長安會注意的，出門在外，不能落了公子的臉面。」
葉辰不禁啞然，溫和的淡笑過後，又隱約覺得心酸。
這小傢伙，才十歲不到呢……
才這個年紀，就已經懂得看人臉色，討人歡心了。
葉辰隨手一揮，包間內，便有一層模糊的結界浮現。
葉長安眨了眨眼睛，隨後眼裡便有了濃郁的驚駭神情。
「這……公，公子！您……」
葉辰笑意盈盈，「我怎麼？」
葉長安吞咽了一口唾沫，仿佛在極力地壓制著心中的震動，過了好幾秒才亮著小眼神試探道，「您是，修士？」
葉辰依舊溫和地笑著，點了點頭。
葉長安立時眼睛都睜大了不少。
葉辰也沒有再度開口，只等著這小傢伙自己想想。
如此過去了片刻，才見到葉長安有些恍然神情，「怪不得公子的畫作那般神異，琴曲也是那般神奇，我早該猜到這些的！」
「對了，那日那人來砸店，店裡忽然冒出的光……」葉長安似乎忽然想通了什麼，一臉驚奇地又看向了葉辰。
葉辰笑著點了點頭，「沒錯，是我留下的後手。」
「那些畫作都不是凡物，你個小傢伙自己留在店裡，看不了家不說，連你自己都得搭進去。」
葉長安聞言也想到了當日夜晚。
若非那強光震退了那男子，那小店估計要被砸個精光，那他……
葉長安忽然認真地抱起小拳頭，「多謝公子照顧！」
葉辰擺了擺手，「我與你說這些又不是讓你感激的，我是要你知曉自身的處境，知曉這仙凡的區別。」
「長安，這世俗凡人，百年光景，多如牛毛，短短歲月，便化作一捧黃土，這便是凡人的宿命。」
「而修士，身有種種術法，壽命動輒幾百上千年。」
葉長安不免眼中露出憧憬之色。
葉辰卻是話鋒一轉。
「可修士的世界也是殺機四伏，舉步維艱，究其一生都在爭得那一線生機。」
「成了修士，的確是自然而然具備了悠久的壽元，可是也有可能你反而百年不到便落得個身死道消，連個凡人都還不如。」
「長安，我雖讓你跟著我，但你自己的命運，要你自己來選擇。」
葉辰臉上浮現出正色，「今日，我只問你一句，你，可願成為修士，逆天改命？」
話音落下，葉辰收回目光，拿起桌上飲料小酌一口。
「你也不必急著回答，離我再出門還有幾日，其中優劣利弊我已大體說與你，你且自己斟酌，到底是平淡安穩一生，還是要選一條蹉跎路，踏上那漫漫征途？」
葉長安小小的眼睛裡有著不少的迷茫與震撼。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這震撼慢慢變成了思索。
甚至，掙扎！
如此過去沒多久，葉辰帶著小長安離開了酒樓。
將其送回了紅塵小築，葉辰就又去了有間客棧。
幹嘛？
聽書！
……
葉辰沒想到，只是到了當日的夜晚，葉長安便忽然對著樓上開口。
「公子！」
葉辰迷迷糊糊剛要睡著，聽到聲音立馬那一點睡意唰的就消失了去。
葉長安似乎知道葉辰能聽見，緊跟著便再度開口，「我想做修士！」
葉辰沉默片刻，躺在床上暗自一笑。
做修士啊！
他就知道，一定會是這樣的。
葉長安似乎是個孤兒，總之遇見葉辰之前，就整日靠著給初到此城的大人們引路，來賺取一點微薄的施捨。
沒錯，這真的可以說是施捨！
他一個小屁孩，就算不給他錢，他又能如何？
能遇到些好人，對他來說已經是十足的幸運了。
而這樣的活計，應該也是要看運氣的，這小城裡靠此謀生的人不會只有他一個。
這小傢伙為了能活下來，應該是還有不少葉辰不知曉的苦日子。
而現在，葉辰給了他一個可以翻身的機會，他拿什麼拒絕？
選擇繼續做一個普通人？怎麼可能？
……
葉辰沉沉地睡去了。
樓下，小傢伙卻在黑暗裡睜著眼睛，前面有月光落在地上，小傢伙的眼睛顯得亮亮的。
葉辰沒有回應，但是他知道，葉辰肯定已經聽見了。
他再也不用餓肚子了。
靠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