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崽子沒了,姜馨玉只覺得一身輕鬆,看熱鬧都更有勁了。
袁家老太太張口就要五十塊錢,那對中年夫妻並沒有一口答應。他們咬咬牙不是出不起,而是覺得這錢不該給。他們該給方小川留下些東西,但不該給袁家的人。
隊長和書記都對袁家人的嘴臉服服的。
抱別人兒子這種事他們大隊不是頭一遭了,這種事在村里雖然不是經常發生,但過往總有例子。
有些家庭孩子過多,而家裡又太窮,養不活這麼多孩子,就會想辦法「送」出去一個或幾個。而來抱孩子的人也不都是城裡人,鄉下人沒兒子的也會抱別人的兒子,通常給人提點糧食就能把孩子抱走了。
像上次給二十塊錢已經屬於出手特別大方的了。
袁家人現在的做派完完全全是想把孩子賣一個好價錢的嘴臉。
「你們白得兩個兒子,連五十塊錢都不樂意出,要是沒錢,小兵和小平不是跟著你們過苦日子?」
袁家大舅媽故意斜著眼說。
吳秀蓮忍了老半天了,這會兒罵道:「你們姓袁的不願意養他們,還在這有臉說苦日子?孩子能吃嘴裡飯就行了,啥苦日子不苦日子的。」
書記乾脆說道:「你們袁家的別在這和我胡攪蠻纏,小兵小川姓方,他們的去留還輪不到你們在這指手畫腳。你們要是養,明年這三個娃就去你們村,你們要是不想養,別耽誤孩子去新家認新爹娘。」
「話可不是你這樣說的,你們要是覺得這三個孩子和我們沒關係,喊人把我們叫來幹啥?」袁家的人有恃無恐。
隊長冷笑一聲:「行了行了,你們回去吧,等來年春我們把三個孩子送你們村去。」
中年夫妻倆有點緊張,看到隊長投來的眼神時又瞬間淡定了下來。
「咱們的日子雖然比鄉下的人過的好點,但也強不到哪去,五十塊錢呢,老趙,咱們還是算了吧。」
老趙配合的點點頭,「你說的也是,村里別的不多,吃不飽飯的孩子最多,我們再去其他地方打聽打聽。」
中年夫妻這番作態讓袁家老婆子急了,袁家大舅媽握著她的手示意她閉嘴,斜著眼哼道:「你們懵誰呢,看你倆身上的衣服料子,哪像是窮光蛋。」
中年女人說道:「誰出門不穿自己最體面的衣裳。」
說完她也不搭理袁家人了,轉頭對書記和隊長說道:「今天這事就多謝你們了,天也晚了,我們先在村里將就一晚,明天一早就走。我們再去打聽打聽別的村,就不強求了。」
袁家人可再也淡定不下去了。
「有話好好說,我們又沒說不樂意。」
「袁家老婆子,這好歹是你外孫兒,你就這麼想賣了?」村裡的大娘喊道。
袁家老婆子轉頭瞪了那大娘一眼,「老娘有六個孫子四個孫女,不算這四個外孫,還有三個外孫兒,兩個外孫女,家裡啥都缺,就是不缺小子。」
袁家老婆子這話是不好聽,但卻是村里大部分人家的現狀。家裡什麼都缺,就是不缺人!人一多,糧食就緊張,能吃撐的人家鳳毛麟角,能吃飽的人家也是有數的。
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閨女生的兒子又算的了啥?袁家老婆子對於把外孫兒送走沒有絲毫不舍和心疼。再說,人家要兒子肯定會好好養著,有啥可擔心的?
中年女人連頭也不回,袁家老婆子和人懟了幾句後趕忙追了上去,「沒有五十塊,十斤大米、十斤白面、兩斤肉,這倆孩子你領走。」
女子要停下來時,老趙腳步堅定的拽著她繼續走。
袁家老婆子一跺腳,「你們說能給多少?」
老趙停了下來,「就算給,也不是給你們家的,這倆孩子你們又沒養過,我們憑什麼和你們商量?」
袁家大舅媽要罵人時,中年女人開口了,她責怪的看向老趙,「話也不能這麼說,好歹這老人家是孩子他們姥姥,咋能說和她們沒關係呢?」
袁家大舅媽忙點頭,「對,是這麼個理!」
中年女人就笑了,「所以我的意思是,給你們家三塊錢,算是全了這段親情。」
袁家人等著後續,可女子卻像是說完了。
「沒了?」
她們大眼瞪小眼,有些不可置信。
中年女人點點頭,「沒了,要是不滿意就算了,我們去別處打聽。你們窮,我們也好不到哪去,指不定到了別的村只用五斤苞米粒就能抱走一個孩子。」
「老趙,我們走吧。」
姜馨玉確信,袁家人大眼瞪小眼的時間不超過三秒鐘。
「帶走,你們帶走,三塊錢拿來。」
上次好歹還是二十塊,這次驟降成三塊,袁家人都有些不可置信。
姜馨玉眼看中年夫妻對視一眼,一對眼眸中都是得逞的笑意。
她覺得這對夫妻可以啊,不知道是有意為之還是真的窮。
可之前在她家院裡說給倆小孩吃肉吃糖時也挺真的啊。
掏了錢後,袁家老太太正準備帶著人去方小川家看看有多少糧食時,方小川這小子跳出來大聲問道:
「那我以後咋辦?弟弟都走了,以後我跟誰過?」
方小川先前聽他大舅和妗子說了,小兵和小平走後就把他帶回去,也給他找戶人家送走,至於他家的房子,直接賣給村里其它人。陳老師暫時不讓他提她讓他去她們家的事,但他真的不想跟著大舅回姥姥家再被送走。
隊長詫異,「上次不是都說好了,等開春後把你送到你姥姥家去。」
三個兄弟袁家嫌累贅,只剩一個了,總能好好養著了吧。
袁家大舅此時說道:「用不著開春了,明天我們就把人帶回去,你們把那二十塊給我們。」方小川家應該有不少糧食,正好一塊帶回去,他們再去別的地方問問,有沒有要兒子的,把人送出去多省事。
方小川用力搖頭,聲音超大:「我不跟姥姥她們過,我怕沒跟她們過幾天她們就把我賣了!」
袁家大舅一巴掌拍他後腦勺上,「你這死孩子胡咧咧啥!」
方小川被拍的腦殼疼,他離袁家大舅遠了些,「以後就剩我自己,我可以養活我自己,我不去袁家,我和她們沒關係。」
他還記得,他媽每次帶他回姥姥家,他們連口飯都混不上,大妗子還罵他癟犢子,說他們上門打秋風。
他雖然小,卻也知道誰對他好誰對他不好。
袁家老太婆不肯放過那二十塊錢,二十塊錢到手後,她也得給方小川找戶人家,省的吃她家的糧食。
「不跟我們過,你自己在這餓死得了。」
「大娘,小川也可憐的慌,不如你把小川領回去養著,正好給馨玉添個弟弟。」
姜寶琴悄沒聲的走到了陳秀雲身旁,聲音不高不低,周圍看熱鬧的人卻正正好都能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