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上全部都是地主崽子，這些年，沒人死傷已經不易，又哪裡敢奢望親友顧及！
買東西這件事，商量到最後就是憑票上日期。
能放的放，不能放的，讓臉沒那麼熟的年輕人娃兒們跑公社。
以後不止多妨山里，這山外來人也得更小心。
「爺爺，我想進山。」
關了門，徐嬌嬌直截了當的說。
徐老也知道她急什麼。
「小心些。」
小老頭兒以為徐嬌嬌進山是尋摸路線，她要能找到合適的路線去縣城，那往後隊上人的日子就能更好過些。
卻不知徐嬌嬌想要的不止一條安全的山路，還有保鏢，獵物。
「我儘快回來，若有人問，您乾脆說我又進城了。」
「嗯。」
「我給您拿顆藥，您想辦法給各位叔伯用上，一次別用太多，儘量把效果降到最低。」
原本她想悄悄治療隊上傷殘們的疾患，經過今晚，心思又涌了起來。
太慢她不想等，看著那一個個真正關心愛護她的人們受身殘病痛之苦，心頭揪得厲害。
「就說這次去城裡開的新藥，別提我師父的話。」
「···爺爺知道了。」稍微一琢磨，他老就有了辦法：「給你收拾乾糧。」
「收什麼，進山我可著肉吃，才不想吃乾糧。」徐嬌嬌嫌棄，眼神里的自信讓徐老無法懷疑她的這句話。
「還是要小心。」
「知道。」
徐家的大門再次打開，這次，出門的卻是徐嬌嬌。
沉墨般濃黑的夜色成功將她掩護，直到進山都沒人發現···沒外人發現。
「你說，她是不是悄悄給人送東西去了？」趴在窗縫間的徐燕燕低聲詢問。
她的話卻沒有得到應答。
回頭一瞧，徐珍珍四仰八叉。
伸手一抹，眼皮緊閉。
「豬～」
「不行～憑什麼呀，不親不戚的，他們也好意思～」
徐燕燕嘀嘀咕咕的，聲音很小，小到爬上台階的徐老都沒聽見。
徐老有感，卻沒想到天生壞種專挑自家來，第二天一早出門溜達回來，面對的就是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長女。
徐春帶著媳婦張喜妹娘仨來了，徐老前腳出門，她們後腳進的門。
本來看著破敗堂屋裡的機器就夠心塞，又聽徐燕燕說徐嬌嬌帶了多少布料糖果回來送人，就是衣衫都給了整整六件，全迪卡的好料子。
這心情還能好下去？
張羅著就開始搬機器。
兩台機器兩輛自行車，正好···如果她不是那麼貪心，連徐嬌嬌房間裡的布料罐頭都不放過，徐老回來都抓不到她尾巴。
看著那滿滿當當的兩車，徐老當時的臉就黑了。
若非一早才呷了靈果汁，這會得心肌梗死！
徐春可能會來，在昨兒中巴穿過大榕村並不小心讓人瞧見自己時，他就有數了。
會來得快，今兒沒給大夥上藥就是預見···他還是料少了自己大姑娘的惡劣！
「不告而取就是偷，你王家人偷上門還不讓說，我倒是想問問王老實，這道理是他定的還是國家給他的。」
國家制定的法律，他無話可說，若是王老實指示的，那就不客氣了。
在經過徐勝夫妻的絕情後，徐老對徐春連一丁點的情分都沒了。
對付起來那叫一個快狠准。
原本哭著說自個被這麼冤枉，不一頭撞死根本就對不起老王家的徐春，淚停了，情緒卻崩潰。
她爹這是見不得她好過，想讓她一家老小死啊！
「你就這麼恨我？」她整個人都是顫抖的。
徐老半絲共情都沒有。
這句話，他聽太多，以前聽到這話時總會升起的自責感，如今是怎麼回想，怎麼諷刺。
「徐春，我哪裡對不起你？」他反問：「是我沒給家裡寄過錢，讓你們從未發愁過糧食，還是沒想著你們姐弟將一切能夠給你們的送回來？」
「徐春，我能夠給的只有那麼多，你想要的從一開始我就提供不起。這輩子讓你出生是我的不是。」
如果有來生，你不想做我的女兒，我也不想要你這個女兒。
封建迷信不可取，很容易讓人抓把柄，徐老一句沒提，但意思非常明顯。
從未聽他說過這麼難聽的話的徐春，整個人都呆滯了。
被他那冷凝的目光掃視著，張喜妹跟三個娃兒都不敢喘大氣，徐燕燕跟徐珍珍更是瑟瑟發抖。
今天老頭子太過不同。
不同到有些想要跟女兒斷親的意思···
「喲～這是春丫頭啊～」
方老太在媳婦的攙扶下跨進門。
這邊的咒罵，她們家那邊早聽見了。
沒有馬上過來，不過想知道徐老頭的心思究竟如何。
再怎麼要好，她們始終只是外人。
「你爹這次進城欠了不少饑荒，你來得正好。雖說嬌嬌那丫頭給了些好處，但你家這老爺子，這回用費太大，我們實在支持不起。」
我是來要帳的，你可準備好。
方老太臉不紅氣不喘地說著往前走，來到裝載完畢的自行車邊，這扯扯，哪看看。
「喲～帶了不少好東西呢，這次你倒是有良心，沒從家裡搬，正好，這些東西先送我家去。」
她一個眼神，李玉如就上手。
自行車她是沒騎過的，看人騎倒是有過。
「得先踢這兒～」老太太看不過去幫忙：「你讓開，還是我來。」
她老也是大戶人家出身，年輕時自行車騎到飛起。
「方大媽！」終於回過神的徐春撲上前，攔住人：「這是要做什麼？」
「做什麼？這還不明顯？抵饑荒啊，還是說，小徐只有生養你們的責任，你們沒有贍養他的責任？」
「···方大媽，我是王家媳婦，對我爹，也就時不時能給點補貼的資格。」徐春不以為然。
這個時代就沒有出嫁女兒管娘家父母的。
「方大媽，這些東西哪裡來的你也不用裝模作樣，我爹還在這嘞，用不上你插門。」
「喲嚯～」方老太意外，自行車一停，連連朝媳婦招手：「你來瞧瞧，你春姐這臉是不是又大了一圈？」
「還真是～不愧管倉庫的，吃得就是好。」李玉如羨慕嫉妒滿臉：「春姐，還是你會挑人，那時候張家挖斗日子不錯，如今你管著大隊倉庫，一句老鼠多，什麼糧食不能往自個肚子裡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