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然瘦了許多，但樣子與喬瑜記憶中沒什麼區別。
她的面容依然恬靜，穿著一條半舊的淡紫色長裙站在那裡，長發披散下來，整個人看起來安靜又柔和，像極了一朵娉婷裊娜的丁香花。
只是那略顯乾枯的發尾和隱隱有些粗糙的面孔，卻昭示著她現在的生活可能並不是很富足。
喬瑜的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唐然前世的模樣。
前世的喬瑜把唐然當做最好的朋友，但凡她有一口吃的，都不會餓著唐然。
甚至後來她們在B市與江湛重逢之後，江湛送給她的每一份食物和水，大都進了唐然的肚子。
那時候，她害怕江湛，唐然是她全部的精神寄託。
她們曾經一起在烈日中奮力拼殺、在寒夜中依偎取暖。她們相互扶持、相互依靠著走過了最艱難的那段日子。她以為，她們會一輩子生死相依的……
可這份感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質的呢？
或許是江湛身陷囹圄，卻依舊想要護她周全的那一刻；也或許是江湛一次一次將她護在身後，為她源源不斷送來食物和水的那一刻。亦或許……還要更早。
可能從她們一開始進入B市，與江湛初次重逢的那一刻開始，她們就註定回不到從前了……
喬瑜不知道。
她只知道，嫉妒會讓人面目全非。
當唐然神色瘋狂又扭曲地指責她配不上江湛時，她就知道，那個會為她暖手、為她拼殺的唐然，早已在一次次的妒火之中被焚燒殆盡了。
江湛見喬瑜突然停下腳步，神色怔怔地看著前面不遠處的一個女人，不由得低下頭輕聲問道：「認識？」
喬瑜搖搖頭，掙開江湛握著她的那隻手，雙手挽上他的胳膊，低聲道：「沒什麼可逛的了，我們走吧。」
既然明知結局，又何必再見。
四人都感受到了喬瑜突然間低落下來的情緒，雖有些好奇，但也沒多問，很自然地就跟隨她和江湛轉身，準備離開。
江湛見狀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在轉身時，眸色幽暗地瞥了唐然一眼。
也不知是不是江湛這一眼的冷氣實在太足，前方本來正在低頭挑選物品的唐然突然就回過頭，剛好看到了喬瑜的側臉。
「喬瑜！」
唐然的聲音清脆空靈，一如從前。
喬瑜步子一頓，在心中默默嘆了口氣，但還是面不改色地回了頭。
「阿瑜，真的是你！」唐然一臉驚喜，快步來到喬瑜幾人面前。
她掩飾得很好。但喬瑜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她在江湛臉上停留的那一瞬目光。
喬瑜微微抿了抿唇。
果然是從初見就開始了嗎……
唐然毫無察覺，伸出手，想像以前那樣拉住喬瑜的手，但卻撈了個空。
——神色不善的江湛攬住喬瑜的腰，在第一時間避開了她的手。
唐然臉色一僵，緩緩垂下了伸出去的那隻手。
她看著始終不發一言的喬瑜，眸中浮現出一絲迷茫和小心，「阿瑜……你怎麼了？你……不記得我了嗎？」
喬瑜很想說不記得了。
但想了想，她還是搖了搖頭，低聲喚道：「唐然。」
唐然聞言，臉上又露出了笑意，「太好了，你也沒事！」
她看起來很是激動，臉色都微微泛起了興奮的潮紅，「你都不知道我多擔心你。我之前給你發了好多消息你都沒回，去你家找你，你也不在家，我還以為你出什麼事情了……」
喬瑜相信她之前的擔憂是真的，現在的激動也是真的。
但以後，就不一定了。
喬瑜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真誠卻又飽含著疏離的微笑，「唐然，我之前確實是出了些事情，但現在已經沒事了。謝謝你的關心。我們還有其他事情，沒什麼事情的話，就先走了。」
「祝你以後越來越好！再見。」
喬瑜說完，不等唐然反應，便抱著江湛的胳膊快步離開了。
唐然面上的雀躍與微紅此時已經褪了個乾乾淨淨，只留下一臉錯愕與蒼白。
為什麼……才僅僅只過了三個多月，喬瑜為什麼會變得如此陌生……
唐然有些機械地扭頭看著喬瑜幾人的背影。
她的身姿姣好，皮膚依舊透白光滑。即便是最簡單的白T和七分牛仔褲也遮蓋不住她滿身的風華。
烏黑的發尾隨著她的走動，輕掃在她挺直的脊背上，讓人覺得分外輕盈。
她身邊那幾個人的外貌也十分出眾，出眾到與末世的氛圍格格不入，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讓人驚艷。
末世好像完全沒有對他們造成什麼影響。
可反觀自己……
唐然低頭看看自己身上半舊不新的衣裙，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不再光滑的臉，隨後又撈起一綹乾枯毛躁的頭髮……
喬瑜是不是嫌棄她現在的樣子，覺得有她這種朋友，會給她丟人啊……
唐然是跟著他們傭獵隊裡的成員一起過來的。
他們隊伍里只有兩個女孩子。另一個女生實力很強，長得也好看，就是性子太古怪了。明明平日裡看著是個清冷的姑娘，卻十分易怒，跟個火藥桶似的，一點就炸。
所以隊員們平時都不怎麼愛跟那個女生接觸，而是更願意圍著嬌柔的唐然轉。
剛剛唐然跑來跟喬瑜他們打招呼時，她的隊員們就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此時再看唐然一臉失落地低垂著頭，幾個之前就對唐然有些想法的男生便主動走了過來，輕聲問她發生了什麼事情。
唐然回過神來，苦笑著搖搖頭，「沒什麼……或許是我不配吧……」
「什麼不配！」其中一個男生嗔怪道：「然然這麼好，當然是配得上這世間所有的好！」
「有些人就是突然變了個異，有了點能力就開始眼高於頂了。然然不要理他們，這種人，不配跟然然做朋友！」
「沒錯。」另一個男生也急忙附和道：「咱們自己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別去理他們！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咱們隊伍實力這麼強，說不好哪天咱們就成了這基地的頭號傭獵隊，到時候他們還得上趕著來巴結咱們呢！」
唐然聽了他們的安慰，雖然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但面上卻是點點頭，輕輕扯出了一抹嬌軟的笑意，「嗯。我知道了！謝謝你們安慰我！嗯……我看那邊有賣棒棒糖的，好久沒吃過了，倒是挺想念的！我給你們一人買一根吧，就當做是謝禮！」
幾個男生聞言，紛紛都搶著去那小攤上買棒棒糖，嘴上還七嘴八舌地說道：「不用不用！怎麼能讓然然掏錢呢！然然想吃，我們買給你吃就是了！」
等唐然手中堆滿了幾名男隊員塞過來的小零食時，心中的那一絲陰霾才終於緩緩散去。
她垂下眼睫，轉過身，頭也不回地朝著與喬瑜幾人剛剛離開方向相反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