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唯一一片落葉

  那枝頭上的灰麻雀也側著頭看著余牧,十分靈動的眼睛中露出了一抹人性化的感興趣的色彩。

  「真真就,樹欲靜而風不止。」

  余牧輕輕拍了拍溫如玉那帶著老人斑的手背。

  「余牧你別犯渾!莫說摻合,結丹境的鬥法餘波都足夠要了你我的命!」溫如玉聲色俱厲。

  「待幾日後,你想如何不行?這一甲子…不易啊,余牧!」

  可就在這時,後院的大門猛然被撞開!一身是血的牛弼跌跌撞撞的衝進後院,其目光似乎都有渙散。

  腹部處一道猙獰的傷口下,似乎還看得到其中的內臟!他明顯已經是到了盡頭硬是靠著毅力才從城中衝到此地。

  「噗!!」

  剛跌在余牧和墨身前,牛弼那已見幾分滄桑的蒼白臉上似乎看到了一抹希望。

  他壓制不住口中冒出來的,似乎還帶著內臟碎片的血:「二位前輩…救…救師尊…救師妹…」

  「雲煞宗長老…欲以師妹為鼎爐…我…我等不肯…僵持年余…師尊不允我來找前輩幫忙…上…上門強擄…我…我們戰不過…

  前輩…救師妹…」

  強撐著,說完,牛弼腦袋一歪便直接磕在了地上,其生機開始飛速消散。

  「唉…」

  余牧一聲嘆息,他從懷中取出半枚丹藥,這是他怕出意外,打算留著吊命,所以一直藏在懷中的半枚療愈丹。

  小心翼翼的扣下來一點兒,用手指頭沾著塞進牛弼口中。

  六階丹,保一個結丹修士的命,簡直就是人參餵狗一般!而余牧起身之後,便未再次坐下。

  溫如玉掙扎了幾下起身一把抓住余牧的手腕兒:「余牧,不能去。」

  「老溫啊,我余牧一生所求,無愧耳。」

  余牧看著那滿樹枯黃,卻仍不下落的葉子。

  「我知道,你為我入凡尋道圓滿,可…李家夫婦,救我等一命,這是因。」

  他輕輕扒拉開溫如玉抓著自己的手,狗東西年輕時候嫖多了,剛開始他還能和余牧撕吧撕吧,現在歲數徹底上去了,就沒余牧勁兒大了。

  「我以藥力為其調養,使其夫婦無疾而終,這是果。」

  余牧朝背著手朝後院門處一步踏出。

  一股難以言喻的氣息在那蒼老佝僂的身影上驟然浮現!其強大,其猙獰,其兇悍,其可堪天地!

  「我引李瑜入道途,這是因。」

  「如今李瑜被人覬覦,這是果。」

  那最後一抹道韻開始破碎,溫如玉根本就攔不住!圓滿…多不過數日便真正的圓滿可啊!

  余牧如今強行去衝擊甲子尋道丹的封鎖,不僅會使甲子入凡的成果付之一炬,甚至還會傷到自己的道基!

  溫如玉追上來,他甚至想自己去,讓余牧留在這兒!余牧…應該比他走的更遠。

  然後…他真就不知道余牧那嗶!那老嗶哪兒來的力氣!抽出拴著褲子的繩兒,褲子掉落,露出裡面的褻褲…

  余牧完全不在乎這,反而用繩兒直接就給溫如玉捆在了哪兒。

  「嘖,幾輩子,你也打不過我。」余牧似笑非笑的看了溫如玉一眼,說起來慢,可卻十分迅速!誰能想到一個老頭兒有這種身手?

  「我可以看李瑜去死,因為我可以幫她重塑靈魂,給她造化。」

  余牧再次轉身,佝僂的腰身開始挺直,體內噼里啪啦之聲不住做響。

  「但我不能看她受辱!靈魂中的傷,哪怕抹除記憶,也抹除不掉傷痕。」

  「若我任由如此,愧自心生,所謂入凡縱然圓滿,又有何用。」

  余牧顫顫巍巍的朝門檻走去,似乎那,便是一關。

  「而不過數日之差,所謂藥力,攔不住余某。」

  一股名為修為的力量…在余牧體內迅速積蓄!

  溫如玉目中已露出絕望,他吼不出來!他的嘴被余牧塞了一塊兒餿哄哄的布!

  「如此…便…」

  可就在這時,那隻灰麻雀目中似乎映照著星辰大海一般!它輕輕嘰嘰喳喳,用喙銜起一片葉子,正如曾經它去啄余牧眼皮的動作。

  鬆開喙,葉飄零。

  有風過,葉落地。

  就這一瞬間!余牧一隻腳徹底踏出門檻!在這一瞬間!整個雲起城,或者說整個西北的天…變了!

  狂風驟起,烏雲漫天!天邊更有紫光乍現!就仿佛一尊沉寂了許久的魔神,終於睜開了他那帶著無盡壓迫感的眼睛一般!

  這種強橫的威壓之下,內城處數個雲煞宗的修士亡魂大冒!直接就被壓在地上顫抖著,連動一根小手指的力氣,或者心思都生不出來!

  余牧那一頭花白枯萎的長髮驟然轉黑,黑中帶著絲絲縷縷極致的紫意。

  佝僂的背影漸漸挺拔,臉上皺紋緩緩消失。

  當他另一隻腳踏過門檻的瞬間,玄袍加身,那個慈眉善目的余神醫…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身姿修長挺拔,面容俊美無雙,渾身散發著似乎要令天地顫抖的恐怖威壓的修士!

  返虛…中期!

  甲子修為回饋,一躍,天驕數百年之苦修,一躍,一個大境界!

  「哎,別他媽裝逼了行不?再不去你那侄女兒讓人逮走了。」

  就在這時,一道清亮的聲音自余牧身側響起,余牧回頭一看登時臥槽!

  溫如玉!他媽的溫如玉!同樣跨越了一個大境界的,返虛初期的溫如玉!

  溫如玉也重新恢復到了從前的模樣,其身上氣息滔天,那種威壓…居然不遜色余牧半分!

  他墨發之間夾雜著些許銀白,看上去比先前穩重幾分,最可怕的是其周身的空間…似乎扭曲著,給人一種十分不真切的感覺!

  「你…」

  「余牧,葉子…落了。」溫如玉指著地上的一片,也是唯一一片落葉。

  枝頭的灰麻雀還在,方才嫌棄的狂風不知吹散了多少落葉,而這棵樹,只落一片。

  「李道極,好樣的!」

  余牧伸出一根大拇指,回頭,目光平淡,但其身形卻是直接消失!

  溫如玉也是如此。

  風…關上了後院小門。

  從那門縫中…依稀能看到灰麻雀目光深邃。

  在門合上的那一刻,其所立之樹,樹葉簌簌的落,而那落葉之間,卻再也不見那灰色麻雀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