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二五仔
光碟其實只是大眾所知曉的一種存儲數據的載體，它所代表的技術其實是光學記錄又或者說是光儲存。
具體的表現方式，那就是使用低功率雷射束，將數字數據『燒』進光碟表面的螺旋形軌道中，使用時，再用低功率雷射掃描儀『讀取』光碟表面上的凹坑，通過反射光的強度將光信號轉換為電信號。
正是因為它的技術很複雜，所以衍生出來的專利就有很多。
最基礎的，那就是誕生於1958年的雷射光碟技術，它是由西部電氣的工程師大衛·格雷格發明的。在獲得專利後，他便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專門研究這項技術，因為前景不錯，所以在1968年時獲得了MCA的關注，簡單商談後便被收購。至此，光碟最原始的製造專利就成了MCA的技術儲備。
之後的誕生於1965年的光碟音頻與視頻技術，誕生於1968年的視頻光碟系統，這些都是基於1958年格雷格發明的再研發，他們的確擁有著自己的專利，但誰都繞不過1958年的老祖宗。
當伊芙琳將這個事實告訴伊森時，伊森整個人都思密達了！
「噢伊芙琳，你的意思是，飛利浦現在的技術是基於MCA所擁有專利的在開發？他們需要給MCA繳納專利費？」
「理論上是這樣的。」
女孩點了點頭，「現在不管誰做光碟，那都不可能繞過MCA。」
「除非他們想吃官司。」
『……』這個結果讓伊森有些無語。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在未來，能夠撬動千億市場的光碟專利竟然在MCA的手裡？他們這種既有內容又干標準的事情怎麼看起來和個穿越者一樣？
『臥槽，這個世界這麼可怕的嗎？』
『這些大公司都這麼有先見之明的嗎？』
『不是說好了阿美利加人從來不做計劃的嗎？』
『這算盤怎麼都打到幾十年後去了？』
伊森百思不得其解，同時他也疑惑的問道：「噢伊芙琳——你是怎麼知道這一切的？啊我的意思是，你怎麼會知道專利在誰的手上？」
「你既然知道這麼多，那你清楚MCA收購這項專利的目的嗎？」
「他們想要幹什麼？」
宛若加特林般的問話聽得女孩哭笑不得。
「噢伊森，我只是個人，不是上帝。我只能回答我了解的問題。我為什麼知道這些？因為這項技術曾經獲得了斯坦福研究院的支持。至於MCA為什麼要買這個專利？這個事情你最好去問史蒂文……」
大衛·格雷格是加州人，家就在洛杉磯，當他開始研究光碟記錄，光碟刻錄，光碟複製時，首先想到的合作方那就是西海岸首屈一指的研究機構斯坦福研究院，之後的專利那都是雙方一起合作完善的。
這些前沿內容對於外界來說可能比較難查，但對於自己人來說？
研究院裡的研究又有幾個是真正設防的？
當觸手可得的消息擺在伊森面前後，他就像是一個失語症患者，久久說不出話來。他之前一直都以為自己很聰明，在坐擁一個世界的認知儲備的情況下，他能夠輕而易舉的吃到時代紅利。
可在經歷了任天堂死命追求晶片，飛利浦提前布局光碟，MCA早在十幾年前就攥著專利這一系列事情後，他是真心覺得，能活上幾十年上百年的公司沒一個是簡單的，他們可能幹過很多蠢事兒，但那也只是賭錯風口後的失利，他們可能是一葉障目，運氣不佳，但絕對不是智力低下。
『這些傢伙沒一個簡單的啊！』
伊森在心裡感慨了一句。
既然伊芙琳給他指明了道路，那他便決定去洛杉磯走上一遭。
而等他第二天開著車來到環球影城時，史匹柏竟然不在公司。
簡單問了一圈後才知道，《第三類接觸》已經製作完成了，這傢伙是去哥倫比亞參加電影的看片會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下午才會回來。
「瓊斯先生，是否需要幫你給導演打個電話？」環球的工作人員詢問道：「讓他在忙完之後就立刻回來？」
「不用了，我就在這等他吧。」伊森擺了擺手，「現在正好是中午，我去你們食堂吃個飯，再找個地方休息一下，這應該沒問題吧？」
「沒有問題瓊斯先生，導演交代過，您和盧卡斯先生是他最好的朋友，我們要像對待他一樣接待您。」
環球的工作人員帶著伊森前往了食堂，填飽肚子後，他又在影城內的貴賓室里睡了一覺，直至清脆的敲門聲鑽進耳朵，從睡夢中脫離的他這才瞧見了穿著黑色襯衫的史匹柏。
「哇哦，你這是做了個頭髮嗎？真特麼的酷。」
看著那梳著偏分的史匹柏，伊森直接就豎起了大拇指。
「Yeah，特意做的。」史匹柏甩了甩頭，道：「今天的看片會有北美院線的人參加，他們會決定我電影的排片場次，所以我需要一個帥氣的髮型，以保證他們在見到我後就會覺得我很靠譜。」
『……』伊森愣了一下。
接著用誇張的聲音說道：「噢史蒂文~當你一直對外聲明，說《星球大戰》是一部好電影時，你就是這個世界上最靠譜的導演了！」
「要是還有人覺得你不靠譜，那我就直接去噴死他！」
「這不是蠢貨嘛！」
「哈哈哈——」伊森的話語聽得史匹柏放聲大笑。
或許是因為《第三類接觸》的試映得到了廣泛的好評，所以現在的他那可是非常的開心，在和伊森絮叨了一會兒自己的工作後，他也主動的問起了伊森的來意，等他得知伊森對環球的母公司MCA擁有的光碟技術很感興趣時，他更是笑了起來，說：「光碟？你該不會是去研究了飛利浦吧？」
對於這種問題伊森怎麼可能會說實話？
他聳肩道：「我只是聽到了一些消息，說飛利浦不想放棄米羅華的阿波羅項目組，因為他們對阿波羅擁有的視頻接口很滿意。」
「噢，我懂我懂。」史匹柏沒有糾結伊森的說辭。
他握拳錘了一下伊森的肩膀，道：「兄弟~不用這麼謹慎~」
「當你幫了喬治後，我們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We are a family！」
史匹柏大叫了一聲，接著面帶笑意的讓伊森跟自己走。等伊森來到他的辦公室後，一個湛藍色的塑料盒子也被他從抽屜里掏了出來。
「這是……」伊森眯起雙眼。
「《大白鯊》。」史匹柏直接就打開了那個巴掌大小的盒子，緊接著，兩張印刷著電影海報的光碟呈現在了伊森的面前。
如此情形讓伊森瞳孔驟縮。
而史匹柏則是一邊示意他坐下，一邊打開了辦公室里的電視機，直至這時伊森才發現，那個電視櫃裡擺放著一個公文包厚的機器。
隨著史匹柏的一陣調試，那與伊森前世基本相同的光碟機被機器吐了出來，當史匹柏把光碟放進去後，本還閃爍著雪花點的電視屏幕瞬間變黑，但幾秒過後，環球的logo便躍入屏中。
如此事實讓伊森眉頭緊蹙，「史蒂文？你們已經有產品了？」
說實話，就算伊森在聽到MCA擁有光碟專利的消息後已經做好了所有的心理準備，但真等他看到這一切時，他的內心還是非常驚訝的。
他的驚訝並非來自產品本身，而是驚訝自己的猜測特麼的全都中了。
當承載著《大白鯊》的光碟出現後，伊森已經敢肯定，飛利浦那特碼的就是在用米羅華推廣自己的新標準！
而在他驚訝的同時，史匹柏也重新坐回到了沙發上，說：「伊森，你要是想要了解光碟……那我們說起來就很麻煩了……」
「因為這個故事，距今都已經發生了十年了……」
如同伊森猜測的一樣，當MCA在六十年代瞧見光碟這種技術後，他們便覺得，這玩意有可能成為一個引領潮流的東西。它或許能夠承載音頻和視頻，讓好萊塢的娛樂脫離影院這個限制，和電視一樣，走進千家萬戶。於是乎，當時的MCA便直接將它收購了，並想要大力的發展它。
而在MCA研究的過程中，他們發現，身為全球知名的消費品公司飛利浦也在研究這個東西，更重要的是，雙方的研究方向還不一樣，MCA研究的是透明光碟，飛利浦研究的是反射光碟，後者似乎比前者更有優勢。
由於光碟在阿美利加的基礎專利歸MCA所有，所以想要做這部分生意的飛利浦便與MCA溝通，希望一同研究這個項目。想要吃到更優技術的MCA直接同意，並達成具體協議，在合作中，飛利浦負責生產播放器，MCA負責生產光碟，『平分』可能存在的巨大市場。
因為未來很是美好，所以自1969年開始，兩家的技術人員便在那兒埋頭搗鼓光碟，經過三年的研發，能夠承載電影的雷射光碟終於出現。
既然產品都已經出來了，那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註冊專利推向市場了。
由於雙方都知道，這種產品的推廣少不了內容的持續輸出，於是MCA便主動牽頭，和好萊塢的其他幾家公司逐一談判，希望他們能夠加入其中，經過了一陣拉扯，他們終於達成了利益上的一致，於是乎，環球和飛利浦決定於明年，也就是1978年在北美市場投放機器。
而配套的第一部電影，那自然就是環球太子的《大白鯊》了。
「當西德尼告訴我，他們決定讓《大白鯊》成為北美第一部用光碟發行的商業電影時，我就已經在玩這東西了……」
史匹柏抖著自己的二郎腿，笑著道：「這個光碟放映機其實挺好用的，它能夠讓人們在家裡享受到電影帶來的快樂。」
「你要是喜歡就直接拿走。」
「你要是想刻錄別的電影我可以幫你。」
「不管是哪家公司的電影都行。」
史匹柏的言語非常大氣。
而從各家簽署的合同上來看，現在的七大的確是一個聯盟。
但隨著他的講述，伊森眉宇間的陰雲不僅沒有散去，反而愈發的濃郁起來，因為他發現了一個問題，如果飛利浦早在1969年的時候就已經和MCA達成了合作，那當飛利浦旗下的子公司米羅華和他起矛盾時……
史匹柏為什麼會如此坦然的選擇幫他啊？
這明顯不符合常理好吧！
「史蒂文……」
想到這兒，伊森頓時就糾結開口了，「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當然！」史匹柏笑著道：「你還想了解什麼？」
「只要我知道的我肯定會和你說。」
史匹柏表現的越坦然，伊森的心裡就越疑惑，而等他一臉便秘的將自己的詫異表露出來後，靠在沙發上的傢伙頓時就接過了話茬。
「噢伊森，你問我為什麼會在飛利浦和你之間選擇你？」
「兄弟，這個問題很簡單！因為飛利浦先撕毀了條約！」
史匹柏笑著道：「我們MCA其實一開始對光碟抱有很大的希望的，但這個希望被飛利浦給摧毀了！」
「我剛剛和你說了吧？早在1972年的時候，我們就已經研發出了現在的光碟！可在那一年，飛利浦他們卻幹了一件令我們憤怒的事情！」
「至於事情是什麼……」
「你應該知道對吧？」
「畢竟你是為了這個而來的！」
史匹柏這麼一提醒，伊森頓時就想起來了，在1972年的時候，飛利浦發布了全球第一台家用錄像機飛利浦N1500！
飛利浦用那一款產品拉開了家用錄像機時代的大門！
而在同年，MCA也和他們一同搗鼓出了已經可以商用的光碟機？
噢——
這特碼的簡直就是背刺！
「你的意思是，飛利浦和你們的合作只是為了卡住你們的專利？進而更好的推廣自己的產品？」伊森問：「他們可能在光碟研究中做手腳了？」
「誰知道呢？」史匹柏聳了聳肩，說：「我只知道他們的行為讓MCA的老闆們非常的憤怒！他們曾質問飛利浦，他們在幹些什麼！」
話雖如此，但史匹柏的主觀思想那可是強烈無比。
「如果不是因為飛利浦突然發布了N1500，光碟的事情又怎麼可能會拖到現在？如果不是飛利浦發現，索尼和JVC的產品都比自己厲害，他們可能都不會再回歸光碟這個領域了吧？畢竟他們沒有最基礎的專利！」
此話一出，伊森頓時就明白了史匹柏為什麼會幫自己了。
當飛利浦那群傢伙在合作中把MCA擺了一道後，身為MCA的執行長和總裁的西德尼·辛伯格肯定是想錘死他們的！
那在這種情況下，當史匹柏發現，幫助他伊森·瓊斯就能膈應飛利浦，從而給發掘了自己的伯樂出氣時……
不幫，那才是最大的問題！
更別說他本來就對電子遊戲很是歡喜。
在這種情況下重錘飛利浦，對於他來說根本就不會有心理壓力！
「好嘛……我以為是我自己長得很帥的緣故呢……」
伊森嘟囔了一句。
「什麼？」沒聽明白的史匹柏有些奇怪。
而等伊森表示，他以為是自己的帥氣征服了史匹柏，從而獲得他的友誼時，靠在沙發上的大導演直接就呆愣住了。
接著捂著肚子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噢伊森——哈哈哈——你真的是——哈哈哈——」
他被伊森的話語逗樂了。
而伊森則是板著個臉反問道：「難道我不帥嗎？」
話剛出口呢，伊森自己也繃不住了，噗嗤一下捂住了自己的雙眼。
下一秒，面積不大的辦公室里頓時成為了快樂的海洋。
在伊森這種插科打諢下，本還略顯嚴肅的談話氛圍頓時消失不見，而在之後的閒聊中，伊森也從史匹柏那兒了解到了光碟的最新情況。
雖然雷射光碟這個產品非常的厲害，但MCA的高層一致認為，這個產品推行起來很是困難，其核心原因就是它太貴了。
在飛利浦和MCA的商量下，他們決定以七百美元的價格向市場推出光碟放映機，而七百美元……現在都可以買一台除蘋果以外的家用計算機了。
更重要的是，以這個價格賣機器，那其實還是虧的。
當一個光碟播放器的價格高企不下，且怎賣怎虧時，失敗就是必然的，但所謂的嘗試也是應該的，因為MCA是一家公眾公司，如果沒有市場上的失敗，管理層們還需要去給股東們解釋，研發好的產品為何壓箱。
「那就很麻煩了對吧？」史匹柏朝著伊森眨了眨眼。
「Yeah~公眾公司就是這麼麻煩。」伊森笑著點頭。
伊森是中午時分抵達的環球，直至晚上吃完飯後，他才離開。
和史匹柏的溝通讓他很是開心，因為他不僅確認了光碟的專利歸屬，還知道了飛利浦與MCA的關係，更知道了就連MCA內部都對光碟這個產品非常的不看好，只是趨於股東壓力必須推行。
當這種事情擺在他的面前時，就算飛利浦提前布局了又能怎樣？
雖說生意就是生意，但在商業之中，哪一方若是主動當起了二五仔，那就別怪別人一直逮著你懟了！
而除了這些以外，史匹柏還向伊森透露了一件事情。
「實際上MCA里一直都有個聲音，那就是暫時的放棄視頻刻錄，主攻聲音的儲存，用光碟去侵蝕磁帶的市場。」
「這麼做，一來是可以用更低的成本推廣光碟這個產品，二來是給飛利浦一點顏色看看，全球首盤盒式磁帶就是他們製造的，專利在他們手上，如果能把磁帶打掉，那我們就能擺脫飛利浦的掣肘，攥取更多的利益。」
「但可惜，這個聲音在MCA里並不強烈，因為VHS的錄像機太好用了，有的人覺得磁儲或許還會繼續發展，光碟應該停下了。」
當伊森聽到史匹柏的這番話語時，他沒有出聲。
因為他的耳畔直接就冒出了一首歌——
「給你一張過去的CD，聽聽那時我們的愛情。」
沒錯，Ethan想起了Eason的歌。
如果拋卻視屏儲存，只做聲音，那不就是索尼的CD機嘛！
雖然它們並沒有將磁帶真正的踢成歷史，但的確也是劃時代的產品！
同時，索尼也憑藉那玩意，成功的推廣了自己的CD格式！
所以……
史匹柏所說的MCA內部的其他想法其實是有操作性的。
但在他的記憶里，MCA似乎沒有做過這些東西？
簡單的想了想，伊森便把這些事情拋至腦後。
有些感慨的嘆了口氣，「特碼的……」
「這個時代真的是遍地黃金啊！」
「隨便聊一聊那特碼的都是百億起步的產業！」
只可惜，這些東西對於他來說還是有些遙遠了。
現在的他，一屁股都是屎。
當命運遊戲要做遊戲，要做主機，還要和任天堂進行攤牌時……
他這一個腦袋兩隻手的配置，那是真的不夠用啊！
自己手頭上的活都干不完，又哪裡有時間去弄這些東西？
「唉——」
「要是我會影分身就好了——」
「分出一堆傢伙來工作，然後我就可以愉快的摸魚啦~」
註：①大衛·格雷格在1961年獲得光碟專利後便從西部電氣跳槽到了3M，通過3M和斯坦福研究所一起研究光碟技術，並且完善了記錄，複製和信號存儲等功能。而在1963年的時候，斯坦福就已經和他搞出了光碟錄像機，也就是後來的光碟DV了。②MCA當年持有光碟專利的公司叫MCA DiscoVision，他們和飛利浦共同開發光碟，在78年推出的放映機，第一款電影的確是《大白鯊》，但因為飛利浦之前背刺了MCA，所以合作僅在1981年便停止了，由於他們把代理授權給了先鋒公司，所以我們才會看到更多的先鋒LD的播放器。而MCA的這家公司因為專利的過期最終更名，它現在的名字叫環球影業家庭娛樂。③世界上第一款用LD搭載的電子遊戲是1982年的世嘉的《Astron Belt》，這個技術不是說非要到PS時代才能用得上的。很多時候產品無法推廣不是技術有原因，是單一產品的盈利能力（俗稱擠牙膏），是市場鬥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