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渡
不周山人族聖地。
柳白站在大柳樹下望向天空。
湛藍的天際飄著一朵孤單的白雲。
它沒有隨風飄蕩，而是倔強地飄在大柳樹的左近。
之前懸在大柳樹上空的媧皇天已經不見了蹤影。
「萬載之期到了。」
小黃鸝站在柳白身後，偷眼望著自己的師尊，總覺得他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樣了。
她陪著小心般地小聲說道：「前些日子女媧娘娘已經帶著媧皇天道場回到了混沌之中。」
柳白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女媧以聖人之尊，為人族護道萬年，使人族得以安定地繁衍生息，融入洪荒萬族之中。
如今，人族棲息地自不周山向東方、南方不斷遷徙擴張，人口數量早已超過億萬之數。
妖族、巫族看在女媧聖人的面子上並未刁難敵視他們，甚至兩族都還有與人族通婚的事情發生。
對此，巫妖兩族採取了截然不同的做法。
妖族對和人族通婚之事明令禁止。
在他們看來，人族太過弱小，血脈天賦差到了極點，生下來的後代大多數都是肉體凡胎、虛弱無能之輩。
而巫族對於和人族通婚則是持著不聞不問的態度。
這並不是巫族比妖族開明通達，而是因為巫族與人族結合誕下的嬰兒雖然在體魄上難以和純血巫族媲美，但他們卻擁有完整的三魂七魄。
也就是說，巫族與人族誕生的後代是可以修煉元神的！
除了十二祖巫之外，巫族天生沒有元神，只能打熬肉身和修習巫祝神通。
對他們而言，能夠修煉元神的後代無疑是非常值得重點培養的。
只是這些巫人混血兒究竟能成長到什麼樣的高度，還需要足夠多時間來觀察、衡量。
若是以後這些巫人能夠表現出超過純血巫族勇士的戰力，那麼巫族並不介意大力支持兩族通婚。
事實上，人族恐怖的繁衍能力也是很讓巫族羨慕的。
用他們的話來說，巫族要是能有人族一半能生，這洪荒早就沒妖族什麼事了。
「小鸝兒。」
柳白輕聲喚道。
聽到這聲熟悉的稱呼，小黃鸝眼中露出一抹喜色，獻寶似地湊到柳白身前，雙手捧著數枚紅彤彤的果實，「師尊有什麼要交待的嗎？我今天早上剛摘了一些朱果，師尊要不要嘗一嘗？」
柳白搖了搖頭，手中現出一個赤紅色的葫蘆，從中傾倒出數十枚晶瑩剔透的仙果，由法力包裹著飛向小黃鸝的面前。
「流雲果！」
小黃鸝的兩隻眼睛頓時笑成了月牙，「師尊真是神通廣大，肯定是算出來上次您給我的流雲果讓我吃完了。」
柳白木著臉道：「下次饞這仙果了就直接開口就行了。不過，這流雲果所剩不多了，之後你再想吃，得自己去東海員嶠仙山摘取。」
小黃鸝苦著臉道：「我哪裡找得到員嶠仙山啊。」
柳白屈指輕彈，將員嶠仙山的位置化作一點流光彈進小黃鸝的腦袋之中。
自打這流雲果被小黃鸝盯上以來，他已經去了好幾次員嶠仙山，對那裡可謂是熟門熟路。
小黃鸝歪著頭疑惑地望向柳白，「師尊之前不是都不讓我離開不周山嗎？怎麼現在又想讓我去東海了？是想讓我外出遊歷一番嗎？」
柳白先是面無表情地點點頭，隨即又有些遲疑道：「我且問你一個問題。前些時日發生在諸沃之野的那場大戰你應該也有所耳聞吧，你心裡有什麼想法？」
小黃鸝想了想，正色道：「雖然我也不太喜歡巫族，但這一次我卻對妖族的做法很不恥。后土娘娘為了洪荒無量量生靈捨身化輪迴，妖族卻趁機攻打諸沃之野……」
柳白出言打斷道：「不說這些，我只問你，若是妖族和巫族的戰爭需要你貢獻一份力量，你願意嗎？」
聽到這個問題，小黃鸝沉吟了良久，像是在理智和情感之間反覆掙扎，最終她還是點了點頭，但卻沒有說話。
柳白暗自嘆息一聲，終究是身為妖族一員，縱然身在不周神山，也難逃量劫鎖定。
他伸手從小黃鸝頭頂拂過，將一縷縷尋常修士難以得見的劫氣抓在手中，輕輕一搓便消散乾淨。
小黃鸝渾身一震，眼中露出一抹疑惑之色，她察覺到了一些不尋常的意味，但卻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柳白卻看到在拔除那一縷縷纏繞在元神上的劫氣後，小黃鸝的眼神變得清澈澄淨許多。
不過在他拔除劫氣之後，很快便有細小的劫氣自虛空之中生出，朝著小黃鸝纏繞過去，試圖蒙蔽她的真靈。
而小黃鸝對此卻是一無所覺。
事實上，量劫劫氣針對巫妖兩族所有人，便是妖皇帝俊或者十二祖巫之首的帝江祖巫也難以察覺到這些劫氣。
但對於兩族之外的頂尖大能來說，這劫氣卻是看得見，也摸得著的。
比如說在柳白的眼中，不周山這座妖族隱修之士眼中的淨土，此刻卻是充斥著黑色的量劫劫氣。
哪怕這些妖族修士早已躲進不周山中專心修煉，但劫氣依舊纏著他們，時時刻刻試圖蒙蔽他們的真靈神志。
柳白很清楚，量劫乃是天道運轉的重要機制，便是聖人也難以改變，最多只能加快或減緩量劫的進程。
要想安然渡過量劫，唯有避劫與應劫這兩個辦法。
避劫最簡單，只要找一個沒人的地方閉關不出就可以。
但量劫之中總有難以想像的因果、緣由主動找上門來，不是你說不出就不出的。
而應劫也很簡單，就是順應天道之意，把該做的事做了，便有機會渡過這一場量劫。
對於柳白來說，小黃鸝不在他所知道的「劇本」之中，所以他難免有些擔心她會挺不過這一場量劫。
之前賜予她眾多靈寶便是為了能護她周全，至不濟也可護住她真靈不滅。
只要真靈不滅，便可重塑三魂七魄，以造化之力重新創造元神、肉身也不過是信手拈來。
且隨她折騰吧，不管是避劫還是應劫，總歸是要走這一遭的。
這麼想著，柳白揮手讓小黃鸝離去，自己望著東方初升的旭日在心中默默地打卡簽到。
「叮～不周山簽到成功，獎勵八百年法力。」
「叮～不周山簽到成功，獎勵五十年法力。」
「叮~幽冥血海簽到成功，獎勵血煞珠一枚。」
一炮三響！
看來除了本體、道體外，新斬出的善屍也可以進行簽到打卡。
幽冥血海之中，長安道人盤坐在海中孤島一般的山峰上，望著手中突然出現的血煞珠，微笑自語道：「只需每日打卡簽到一次，便可以將這幽冥血海上的凶戾煞氣煉化成血煞珠。這一枚小小的珠子便抵得過我三日煉化成果，倒是方便得很。」
話雖如此，但他將血煞珠收入混沌鍾後，依舊以法力慢慢煉化血海中的凶戾煞氣，並未有片刻懈怠。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地生出感應，睜眼向上方望去。
他的目光穿透一層層幽土，落在了第十層地獄之中。
在那裡，天波旬帶著一眾阿修羅陰差祭起萬靈鼎，正準備朝一個騎著異獸的青年頭上打去。
西方教的地藏？
他該不會想要來這裡發大宏願吧？
長安道人一向和善的眉眼微微聳搭了一下，隨即又恢復和煦的微笑，將聲音通過混沌鍾傳遞到第十層地獄之中。
「天波旬，讓這位西方來的客人到幽冥血海來找我吧。」
浩大的聲音震動四方，使得天波旬悻悻地收起萬靈鼎，朝著地藏撇撇嘴道：「天尊叫你呢，還不快去！」
「天尊？」
地藏微微皺眉，好奇地道：「敢問這位天尊是何來歷？」
天波旬瞥了他一眼，甩了一個「連這都不知道」的不屑眼神，悶聲道：「天尊自然就是平心娘娘封的昭德仁聖天尊。」
地藏搖了搖頭，耐心道：「我是問這位昭德仁聖天尊之前是在哪處仙山修煉？」
「不知道！」
天波旬不耐煩地道：「說不定也是和父神創造我們一樣，被娘娘創造出來鎮守地府的。」
地藏點了點頭，目光在一眾阿修羅族陰差身上掃視了一圈，又看了眼遠處那些正在受刑的遊魂野鬼，這才催動座下異獸，向著幽冥血海行去。
不多時，他便到了血海之上，遠遠地便望見那座「海中孤島」以及盤坐在山巔之上煉化凶戾煞氣的長安道人。
他暗運神通，眼中泛起一道金光，想要洞察長安道人的元神。
很快，他便滿意地收起神通，在心中暗道：既無頂上三花，也無胸中五氣，看來先前那個天波旬沒有亂說。這位昭德仁聖天尊應該只是平心娘娘隨手點化，用來管理地府的精靈。
他一手持著錫杖，一手托著寶珠，遙遙施禮道：「西方地藏拜見昭德仁聖天尊！」
長安道人微笑道：「西方之人不待在淨土之中，為何跑來這裡凶戾血煞之地？」
地藏目露恭敬道：「我在十八重地獄之中聽那些阿修羅陰差說，天尊慈悲為懷，欲以一己之力煉化血海中的凶戾煞氣，因此特地趕來拜見。」
長安道人笑道：「這麼說你本意是去往十八重地獄。這又是為何？西方極樂淨土不好嗎？」
地藏正容道：「我西方極樂世界自然是極好的，但也正因為如此，我身在極樂淨土望見洪荒無量量生靈依舊在輪迴中沉浮，我心生不忍，欲引渡他們去往西方極樂淨土。」
長安道人微笑道：「無量量生靈那麼多，你西方極樂淨土盛得下嗎？」
地藏微微頷首，「極樂世界，廣大無邊，就是十方無量世界的眾生一齊往生到那裡去，也不會有人滿之患。」
長安道人依舊面帶微笑，「那你可知他們是否願意去往極樂淨土？」
地藏道：「極樂世界氣候溫和，沒有四季、寒暑、陰雨的變化，永遠是那麼涼爽舒適，令人心曠神怡。
地勢平坦，黃金為地。
有宮殿樓閣，有色樹，有寶花，有七寶池，有八功德水，有著無量量『微妙香潔』的蓮花。
極樂世界沒有畜生、惡鬼、地獄三道，沒有慳貪、嗔恚、愚痴三惡。
極樂眾生，思衣得衣，思食得食，一切自然俱足，根本無貪、無嗔、無痴。
如此美妙的極樂世界，天尊覺得如何？」
長安道人笑道：「只如空中樓閣，如夢似幻，看不真切。」
地藏眼底閃過一道精光，正色道：「天尊若是不信，不妨隨我去往極樂世界走上一遭。」
長安道人笑著問道：「你想來渡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