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杖被撞倒在地上，顧老爺子雙手捂臉，低頭沉默了許久，才深深的嘆了一口氣：「罷了，你想要知道，我就說給你聽聽，總不能叫你心裡有怨。」
他靠在椅子上，眼鏡上的老花鏡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摘了下來，眼睛看著蔣知行的方向漸漸失神：「我說這事情是我的原因，並沒有說錯。你父親是我的第一個孩子，他優秀，有能耐是我的驕傲，也是我們顧氏的下一任准繼承人，風流倜儻，才華橫溢，在整個京市都很有名氣。
二十三歲那年，他想要出國去闖蕩，我不同意，就收了他的護照，給他定下了華家的大小姐，想要用成家把他綁在我身邊，那時候。華家的大小姐喜歡你父親喜歡的非他不嫁。
你爸這個倔脾氣卻不願意，和我鬧矛盾了，耍脾氣跑出去的時候遇到了你媽，兩人一見鍾情，偷偷的領證結婚了。
那時候，華家和我們一樣，都是京都同一個圈子的人，這件事情下了華家的面子，我又氣又怒，逼他離婚一點兒作用都沒有，一氣之下，我就和他斷絕了父子關係，打算用這個威脅他離婚
但是，你知道的，還是沒有任何作用。
華家小姐得知這一切後，氣的快要瘋掉了，覺得是因為你的母親搶了你父親，就找人綁架你母親。
蔣知行身上冒出絲絲涼氣氣，聲音沒有起伏：「然後呢。」
「然後啊」老爺子眼睛眯起，聲音漸漸的低沉：「然後，你媽那時候剛懷孕，華家小姐心軟了，就想放了你媽，只是，那伙綁架犯卻不同意了，他們貪心巨額的錢財，已經看不上華家大小姐的一點點錢了。」
蔣知行知道自己的母親最後肯定是脫險了的，只是不知道具體情況，聽到這裡，眉頭皺起，聲音略有些郁躁，追問道：「後來，發生了什麼？」
又是長久的沉默，蔣知行有些不耐煩。
老爺子突然捂住了眼睛，聲音哽咽：「後來，華家大小姐害怕了，就把這件事情告訴給了自己的父母，為了幫女兒脫罪，也為了救你母親挽回錯誤，兩夫妻就拿著贖金獨自上山想救下你母親，結果，結果，兩人被劫匪認了出來，以為是警察故意設的陷阱，於是，於是那幫天殺的，就直接把華家父妻給殘忍的殺害了
蔣知行怔住，沒有想到竟然變成了這樣，他不由的遲疑道：「.那，我母親？」
「你母親？」姑老爺子搖了搖頭：「你母親沒事，華家小姐沒有收到和父母約定的信號，就報警了，警察這才抓住了那幫綁匪，救了你母親。」
老爺子用紙巾擦了擦眼淚，一臉溫和的看著蔣知行繼續說道：「華家夫妻慘死，華家小姐就瘋了，忘記了很多的事情。
說到底，這件事情因我而起，我沒臉面對華家夫妻，就私自幫你母親做主，諒解了她，認她當了義女。
這一點，你父母都是知情的，所以，這麼多年以來，你父親基本上不跟我們來往，就怕碰見了，又刺激的她想起來些什麼。
至於她為什麼把你偷出來，是因為她的記憶偶爾會錯亂的想起一些什麼，內心的情緒會指使她去做一些事情。」
一口氣長長的說完這些，姑老爺子就感覺精神有些不濟，額頭的皺紋更加深了些，他無力的擺擺手：「孩子，你現在明白了，我為什麼不希望你追究她的責任了，她也是個可憐人，都是因為我，才使得華家夫妻慘死，不然.」
不然什麼呢，華家夫妻的遭遇固然讓人同情惋惜，可是，這不是罪犯逃脫制裁的理由，她沒有錯，那麼，誰有錯？
為什麼要讓自己為這一切買單！
左手支在桌子上，撐著額頭，蔣知行思索很久，如果是自己的父母呢？他們有沒有懷疑過自己的失蹤是華家小姐做的。
兩家人幾乎不走動，沒覺察嗎？
應該不可能，顧老爺子都說了，自己的父親聰明絕頂，這樣一個人怎麼會覺察不了。
難道，蔣知行忽然眼神一凝，父親臨死前的囑託，肖樂的阻攔，還有自己母親的早死，是不是都跟著有關係，
因為，原諒，愧疚，保護。
蔣知行猛地一把將桌子上的茶水掃在了地上，整個人突然站起來，臉色難看：「肚子裡，就跟咽了一顆屎一樣難受。」
他顧不得顧老爺子的驚嚇，一起身，就打算立刻離開這個地方，這個虛偽的，陰暗的地方。
「孩子，是我錯了，我跟你道歉。」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重物倒地的聲音。
蔣知行回頭，眼神冷肅。
顧老爺子竟然從椅子上滑了下來，跌坐在地上，身下是一片剛剛灑落的茶水，他卻什麼也顧不上，就像是要抓住一顆救命稻草一樣。
嘴巴張張合合，老淚縱橫。
「孩子，是爺爺對不起你，真的不能讓警察帶走他們，那是華家的根，千錯萬錯都是我老頭子的錯！求求你算是看在這點兒血脈上，放她一條生路。」
蔣知行低頭看著這老頭子，沉默不語，指尖微微顫抖。
老爺子顫顫巍巍的爬起身，水澤全都印在了他的半邊衣服上，他卻神色鄭重，深深的彎腰給蔣知行行了個禮，一股英雄遲暮的心酸。
「所以呢，你期望我怎麼做，我放過她了，她會放過我嗎，不會把她父母的死算在我的頭上嗎。還有，你憑什麼認為你求一求，我就會放過她。
還是你知道自己老了，你知道你自己沒什麼精力了，知道我想要報復就一定有辦法，所以著急了，你犯的錯誤又憑什麼要我買單。
顧老爺子身體猛地晃動，喉嚨處發出一聲咕隆，臉色慘白
蔣知行依然沒有停下：「就因為她，害我與父母分別二十幾載，甚至不得見面，又要怎麼說。難道，就因為她可憐沒了父母，我就要原諒她嗎，我父母為什麼早死，你敢說和她沒有一點的關係嗎，你憑什麼為了自己的安心，而要把這種痛苦轉移在我的身上。」
蔣知行字字如刀。眼神犀利，拿著剪刀狠狠的插進了顧老爺子的心臟里狠狠的攪了無數，刀刀致命。
「我你.」老爺子突然臉色發青，兩頰鼓起，隨即，嘴巴猛地張開，一口刺眼的紅色血液緩緩的從他的嘴角流了出來，整個人軟軟的朝後倒去。
「爺爺。」門外猛地竄進來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嬌小的身影猛地拽起老爺子，掙扎著沖蔣知行大喊：「還愣著幹什麼，快點過來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