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對此，王高遠無話可說，只有長長一嘆！
其實某種程度上，蘇秀說的也是實情。
過去很長一段時間，生產和經濟工作方式就是那種動員式的和運動式的，比如搞「大會戰」或者「打擂比武」，充滿非理性的浪漫主義色彩！
包括楊德龍今天帶著護廠隊動刀動槍的，也是受到這種浪漫主義的感染和鼓動。
看似英雄，一心為公，但其實有表演和自我感動的成分，而一旦失控，那後果將不堪設想！
說起來好玩，這些工人在「大會戰」中積極表現，但在平時的生產勞動中也會磨洋工，占集體的小便宜，就好像一枚硬幣的兩面一樣，矛盾而又統一！
正在此時，周海洋和宋芝蘭去而復返，笑道：「我們突然想起來了，有一個人能說動鍾淮南手術！」
「誰啊？」
眾人齊齊轉頭，目光定格在周海洋身上。
「林正軍啊！」周海洋道。
王高遠有點迷糊：「林正軍？來我們廠採購二手設備的那個林正軍？」
「對，就是他！」周海洋篤定道。
王高遠很麻瓜，皺眉問道：「你和鍾老是老朋友，你出馬都不行，他怎麼就能行了？」
「嗐。我是鍾老的晚輩，稱一聲弟子都不為過，但是，鍾老對林正軍可是很看重，甚至敬重的！」
周海洋興奮地道：「林正軍在治療心理疾病上有一套，尤其是他建議我和鍾老進口了一批百憂解，臨床試驗效果很好，好多高級幹部和大知識分子都得到了有效救治，救了多少條命啊……」
楊德龍不敢相信。
這個林正軍不是個普通社員嗎？
怎麼這麼有本事啊！
搞食品工業，會寫小說劇本，還特娘的懂醫學，甚至能給鍾老建議，太離譜了吧！
見宋芝蘭要打電話，楊德龍遲疑地道：「宋局長，您等等，我剛剛指著林正軍的鼻子罵他……林正軍會願意幫忙嗎？您要不要說是其他的病人……」
宋芝蘭笑道：「哎呀，林正軍聰明絕頂，我們耍花腔，哪裡能瞞得住他啊，再說，他是幹大事兒的人，心胸和氣度不是你能想像的！」
說罷，就打了林正軍的在京西賓館的電話。
接到電話的時候，林正軍正在寫小說，搞清楚事情的原委，也是頗感意外。
這個時代的醫療條件和技術這麼落後嗎？
小小一個開顱手術，在後世隨便一家三甲醫院都可以做。
但此時，竟然只有301醫院的鐘淮南才能駕馭，連周海洋都不行。
聽到林正軍那邊沒聲了，楊德龍還以為林正軍不願意幫忙，他瞬間緊張壞了，也後悔不已。
他湊到電話旁邊，含淚道：「林正軍同志，我向你道歉，求求你開開金口，救救我兒子，我就這麼一個兒子啊！只要你願意幫忙，讓我給你跪下磕頭都成啊！」
「別說了，我會替你找鍾老幫忙！」說著，林正軍掛斷電話。
林正軍其實對楊德龍說不上討厭。
這個時代的工人，很多都是這種行事作風，很軸很較真，但就是思想上有那麼一丟丟時代的局限性。
看天色將晚，林正軍也擔心鍾淮南下班了不好聯繫，連忙找到電話本，找到了鍾淮南的電話，撥打了過去。
片刻後，電話接通，鍾淮南有氣無力的聲音傳來：「喂，哪位？」
「鍾老，我是林正軍。」
「你個臭小子，真不地道啊，你不是10月底就到了燕京麼，現在都幾號了，才想起打我電話？」鍾淮南的聲音頓時變得興奮起來。
林正軍沒功夫和他敘舊，直接道：「鍾老，有個病人挺危急的，希望你能出手一次！」
「周海洋說的那個病患？」
「對。」
「行，我這就趕過去，是海淀區人民醫院是吧？」鍾老答應得特別痛快。
「哎呀，感謝感謝！」林正軍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不過，我有個條件。」
「啥條件，您儘管提！」
「讓我請你吃頓飯！」
「為什麼啊？」
「吃飯的時候再詳談。」
「行，我現在就趕去海淀區人民醫院，手術結束後，咱爺倆一起喝一杯，行吧？」林正軍笑道。
「得嘞！」鍾淮南掛斷了電話。
傍晚時分，海淀區人民醫院。
林正軍趕到的時候，鍾淮南已經到了，正在病房裡檢查楊海波的身體狀況。
大傢伙都緊張地湊在一邊，醫院的院長、各個科室的主治大夫都出面陪同。
其實，他們都是抱著學習的態度過來的。
鍾淮南水平太高了，醫學界泰山北斗般的人物，他隨便指點一二，就能讓大家一輩子受用不盡。
看到林正軍進來，大家都點頭致意。
楊德龍更是緊緊地握著林正軍的手，感激地道：「正軍同志，感謝你大人有大量，牽線搭橋……」
鍾淮南地位太高了，不知道多少大幹部大學者求他看病，若非林正軍出面，鍾淮南根本不會出山。
尤其是，楊德龍此前還阻撓林正軍購買二手設備，但林正軍卻不計前嫌，更顯得胸襟氣度非同凡響，讓楊德龍感動的同時也對他敬佩不已。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如果我幫不上忙也就算了，我能幫上忙，就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你兒子被傷痛折磨，那畢竟是一條命啊！」林正軍淡然笑道。
「可是，剛剛我……實在對不住啊。」楊德龍滿臉慚色地道。
「你維護廠子的集體利益，也是應該的。」
林正軍笑道：「宋局長說了，會幫我聯繫機械廠，購買新的設備，所以沒什麼妨礙。什麼都不用說了，看鐘醫生怎麼說吧！」
楊德龍點點頭，把那份感激藏在心底。
「病人顱內的出血量超過60毫升了，而且出血部位很危要，顱內血壓一直降不下來，所以才遲遲昏迷不醒！」
鍾淮南檢查完之後，道：「這種情況下，沒有保守治療的必要，所謂的藥物化瘀治療，不會有什麼效果，再拖下去，只會貽誤病情！」
「手術吧！」
楊德龍感激地看向鍾淮南，道：「鍾醫生，您手術費用多少啊？我現在就給您！」
像鍾淮南這種跨醫院過來手術的，其實就相當於這個時代的「飛刀」。
具體費用，視醫生的水平而定。
剛剛周海洋提前和楊德龍說了。
鍾淮南干飛刀一般都要收費500塊，更何況這場手術還比較複雜，恐怕費用更貴。
「你兒子這場手術，正常情況下，我該收600塊！」
一聽這個數字，楊德龍頓時心臟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