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視的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有強烈的希冀,有對朋友遭遇的強烈同情。
秦若白什麼都明白。
所以她的心也驟然一緊,悄然握住那雙大手,另一手拍了拍,遞過去一個同樣真誠的笑容。
「向南!張敬陽同志我接觸過,他是個很好的人!他被抓了,我相信這當中一定有誤會!我是個公安,一切尊重事實,一定會幫你還敬陽一個公道!不會讓人民群眾的利益遭受任何程度的侵害!這件事情我親自幫著處理!」
自己什麼話都不用說,秦若白什麼都懂,李向南的煩惱頓消。
幾個人又商議了一下,決定讓秦若白和徐七洛趕緊先回家,女同志晚上在外頭,哪怕是公幹,影響也不好。
第二天早上,讓秦若白給燕大那邊去個電話,幫忙李向南兩人請個假。
而李向南王德發則留在張之勝這裡,一方面照看一下,一方面再商議一下後期眼睛的治療怎麼辦。
將秦若白送到門口,李向南還有點不放心她這麼晚回去。
「沒事兒,我跟小徐去局裡,有值班室,睡一覺明早也好直接工作!這件事情擱在我心裡,我回家也睡不安生,回頭家裡人知道,又很擔心!」
秦若白瞧出來他的心思,笑了笑寬慰他。
「那行,你跟小徐慢一點兒!」李向南也不矯情,點點頭便看著她離開。
王德發去把兩人的自行車從藏匿地點趕過來,碰到秦若白兩人,草草地打了個招呼,把車推進院裡。
「師父,那個向南哥是您對象不?」等走遠了些,徐七洛偷摸摸的問。
「嗯?怎麼這麼問?」被小徒弟這麼一問,秦若白的臉頓時紅了,趕緊扭到一邊,裝作看街景。
「難道不是嘛?看著就感覺像!你們倆說話那感覺,和你在局裡跟別人說話就是不一樣!」徐七洛篤定的說。
嘖,那我以後可得注意一下!
秦若白心裡思忖,面上嚴肅道:「你這丫頭,倒也心思細膩!回頭把這份琢磨勁兒放辦案上就好了!」
「知道啦師父,嘿嘿!」徐七洛鬼精鬼精的笑了笑,人小鬼大的她一琢磨就知道師父跟李向南真的有事兒,現在秦若白這樣說。
那更說明解釋就是掩飾了!
「都走了,還看啥看?關門哪!」
王德發把兩輛車停好,遞了根煙過來。
「今天要不是碰到若白也過來,小張哥的事情怕沒那麼容易操作!」李向南點著煙,見他沒慌忙急火的往裡進,便知道這胖子有話要說,把大院們關了後,就坐在影壁旁邊的台階上,慢騰騰的抽起煙。
「要我說,你就是有精神潔癖!咋滴,都說朝中有人好辦事!小張哥就是咱兄弟,有若白這層關係不用,等著看咱兄弟吃苦啊?」王德發哼哼唧唧的。
李向南苦笑,知道他說的,也是一種人情世故。
「我之所以覺得難受,是不想給若白增加負擔!把我們兩的關係搞的不純淨!」
「嘖嘖嘖,嘖嘖嘖!」王德發搖著頭,「小李啊,你危險嘍!」
「危險啥?」李向南一愣。
「瞧瞧你自己說的啥話!」王德發斜眼吐了他一口煙。
摸了摸鼻子,李向南此時回過頭來仔細思量自己的話,竟發現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做事情已經開始為對方考慮了。
「別琢磨了,若白知道你心思,她都說了,小張哥的個性不會真出事兒的!只要事實充分,就能很快放出來!明天就有結果了……」
王德發說到這裡頓了頓,朝中院的方向努了努嘴,「現在咱們最重要的是……考慮一下張師兄的眼睛怎麼辦!」
嘆了口氣,李向南直接躺到了台階上。
「胖子,你是醫生,還是外科的,應該知道眼睛受傷之後多麼的難,這跟其他器官不一樣的!幾乎是不可逆的!」
「小李!」
王德發難得的聲音低沉,他垂著頭喘了兩口粗氣,才說道:「你創造了那麼多奇蹟,再多一樁行嗎?」
他扭過頭,看到胖子回過頭來,眼裡希冀的光比任何時候都要強烈,他知道,這傢伙是真拿張敬陽當兄弟了。
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
張之勝和張敬陽,那天必有一個去用那盆動了手腳的水洗臉,那麼必有一個會出事兒!
誰出了事兒,對張敬陽來說都不是好事情,那對王德發和他李向南來說,也是感同身受很難受的結果!
「胖子!我答應你!就算我不能救他,也不會讓他落到生活無望過不下去的地步!相信我!」
說著,他捏住王德發的肩膀,遞過去一個篤定的眼神。
「好!」王德發深知李向南的個性,一般不會輕易允諾,既然說了,這事兒他就不會不管。
兩人一起起身,進了中院,張之勝就這麼枯坐在原來的長椅上,不悲不喜,好像完全失去了對生活的渴望。
李向南看的難受,轉頭四瞧,更添悲涼。
這偌大的院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就淪落到只有張之勝這一個活人了?
如今他孤苦求生,卻又遭逢眼瞎的噩夢,這樣的人生,何其悲痛。
真是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一個光明了三十多年的中年人,人生正在蓬勃的上升期,遭遇這樣的挫折,如何自處?
事業暫且不說,忽然失去光明之後,這麼大的院子,就他一個人,如何生火做飯,如何洗衣生活?
說句不好聽的,今晚如果來的不是他們四個人,而是見錢眼開的小毛賊,張之勝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別人搜刮一空揚長而去。
絕望!
只能是絕望!
這事兒不能想,一想就極其難受!
李向南晃了晃腦袋,哽咽道:「胖子,生火做飯,咱讓張師兄吃頓熱乎的!」
「成!」王德發本來就是細膩感性的人,哪裡能不明白李向南此刻心中在想什麼。
一夜之間,兩人說話做事都極其小心,將張之勝照顧得好好的,陪著他吃飯,陪著他睡覺,陪著他談心,只期望他的心中那份心氣不要熄滅了。
第二天早晨,旭日東升,太陽照常升起。
李向南和王德發一早就坐在了門檻上,默默的等待著。
讓他們意外的是,一輛吉普車很早就過來了,急速剎停在街角,一看就是市局的車。
秦若白沉重的跳下車之後,快步來到李向南身邊。
瞧她欲言又止的模樣,李向南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來道:「沒事兒,告訴我,小張哥出什麼事情了?」
秦若白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王德發,眼眸中有不忍,但很快就被果決取代。
「上車說!」
兩人對視了一眼,根本沒有猶豫,跟著她鑽進車裡。
系好安全帶,秦若白一句話就讓兩人心涼了半截。
「張敬陽是被當成特務抓起來的,被關在秦城監獄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