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今天的事情,我還得謝謝你,你也幫了我一個大忙!潘老的女婿是我同學,多的謝話我就不說了!希望你的傷趕快好,還有幾天就開學了!」
機修廠門口,宋辭舊從後備箱把老母雞親自提出來,遞給李向南,沒忘記跟他道謝。
「二叔,您言重了!本身這事兒對我就有好處,何樂而不為呢?」
李向南也沒有居功自傲,把態度放的很低。
「成,小伙子謙虛謹慎是好事!」宋辭舊拍了拍他的胳膊,跟劉志遠道別:「志遠,我就先走了,再見!」
「辭舊哥再見,路上慢點兒!」劉志遠揮手道別。
李向南這次卻是彎下腰,透過車窗笑道:「二叔,回頭我和秦大爺請你吃飯!」
沒想到宋辭舊卻一臉茫然,不過也很快有些詫異的擠了擠笑容,揮手道:「行,小李再見!」
紅旗車這才揚長而去。
看著那輛絕塵而去的車,李向南卻皺起了眉頭。
剛才最後那句話,他看似在道別,實則仍舊是在試探宋辭舊幫他這個忙的目的。
之前在醫院見到宋辭舊的時候,他就揣測過對方的目的,當時以為宋家知曉了自己的想法,也想給秦大爺搞到醫療設備挖出脊椎旁的那顆子彈。
可剛才的那一瞬,李向南清晰的看到了宋辭舊臉上的茫然。
這說明,宋家今天這件事情,並非是為了秦大爺而來。
否則以宋辭舊的精明,肯定會聯想到李向南把秦大爺托出來是啥意思,不至於茫然。
對方肯定誤會了現在李向南跟秦家的關係,只是以為李向南和秦大爺交好,到時候回請對方吃飯,有個中間人作陪。
難道他們還有別的目的?
李向南百思不得其解。
想起宋辭舊說的,以後這個答案就會知道,他真是一頭霧水。
「哈哈,小李,你今天真是牛批壞了!親自參與了你一場救援行動,我老劉也算是大開眼界了,哈哈!」
劉志遠親切的遞煙過來,態度誠懇無比,笑容很是燦爛。
「劉廠長,身為醫生,想救人,而且把人救好了,還真的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好在我有你們這樣的領導,也有你們這群朋友!」李向南也誠懇的說。
「……」劉志遠一愣,聽到他把自己歸為了朋友一類人,頓時欣慰起來,感慨道:「小李,你是個好人,更是個好醫生,如果有可能,我真希望你永遠別離開咱們機修廠啊!可是……」
說到這裡,劉志遠苦澀的搖了搖頭,落寞的看向李向南,「你是條龍,終歸是要翱翔九天的!我這池子可困不住你這頭蛟龍!」
「劉廠長!」
李向南認真的看向他,「將來無論我在何方,我都不會忘記機修廠是我的龍興之地,它是我夢想騰飛的地方,永遠是我心裡的第二道港灣!」
「說的好!」劉志遠拍了拍他的肩頭,欣慰的同時竟也有一絲感傷。
他擺了擺手,似乎怕情緒感染到小李,笑了笑後急忙說了句走了,就自顧自的朝廠辦的方向離開了。
李向南提著網兜進來,看到昏暗的廠區路燈下,劉志遠漸行漸遠的孤單背影,還真的生出了離愁的情緒。
他和對方都沒有主動去提馬上開學的事情,就是怕觸景生情,彼此捨不得。
可天下畢竟沒有不散的宴席。
送君千里也終須一別!
李向南真的感謝劉志遠這位廠長默默為自己所做的一切。
他的身上,有軍人的熱血,也有朋友的親切,更有長輩的關愛,也有領導的關心,是難得的好人。
劉志遠只是這大大的機修廠里那麼多朋友的一個縮影。
回眼望過去,秦大爺,邢春來,孫杰,崔興建,馬英,丁雨秋,馮青山,楊衛東,陶崢鐵,張勝男,朱珠,王芹……
這一個個有血有肉有情有義的人,組成了這短暫的記憶里一幅幅美好的畫卷,成了李向南人生里最難割捨的情懷。
將來他會飛黃騰達,會展翅萬里,會翱翔九天,但一定忘不了這個簡單、平凡、艱苦卻又充滿了甜美幸福的紅山口機修廠。
遠遠的,劉志遠辦公室的燈亮了起來,久久未曾熄滅。
接下來的這幾天,他的心裡應該特別不好過吧?
費了三根煙,李向南才壓制住心頭的意難平,提著網兜轉身來到門衛室,往裡頭一瞧,秦大爺並不在裡面。
「李醫生,秦大爺好像出去有事兒了,我替他值一會兒班!」裡頭坐了個保衛科的同志立即站起來打招呼。
「謝了!」點了點頭,李向南這才轉身離去。
難怪剛才他倆在門口,秦大爺沒出來呢!
估計他在孫女的房間吧?
快步來到廠醫院急診科病房,還沒進門,李向南就聽到裡頭傳來輕微的抽泣聲。
愣了愣之後,李向南瞅了一眼走廊,輕步走到急診科,瞧了一眼裡頭,發現楊衛東在看醫書,並沒有打擾,而是來到門前。
虛掩的門縫裡,確實傳出輕微的哭聲,斷斷續續的。
秦若白哭了?
怎麼搞的?
印象里,這個公安女同志外表英颯,性格樂觀,對犯罪分子很是冷酷,可對自己的同志卻如春天般溫暖哪!
這麼個人,應該是不會輕易哭的啊!
懷著心中巨大的疑惑,李向南輕輕推開門。
就見秦若白果然半坐在床上,抱著自己的膝蓋,頭埋在膝蓋里,抽泣著肩膀。
聽到動靜,她猝然抬頭,發現是李向南,趕緊抹了抹眼淚,擠出一絲笑容,裝作輕鬆道:「你回來啦?」
「嗯!」李向南可看的一清二楚,這丫頭絕對是哭了,而且是很傷心的那種,眼眶都紅了,他放下網兜,左右瞧了瞧。
發現病房裡多了好多慰問品,價值連城,似乎自己不在的這會兒來了不少人。
「秦大爺不在啊?」李向南笑了笑。
「他不在!」秦若白搖了搖頭。
「那這些……」李向南指了指屋裡的地上。
「是我大娘三嬸姑姑她們來送的!」秦若白微笑著說,但卻不敢跟李向南對視。
摸到床邊坐下,李向南拿起刀削蘋果,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哭鼻子了?」
「胡說,我沒哭!」秦若白露出八顆大白牙倔強的咧咧嘴。
「就是說嘛,我們的若白同志這麼堅強怎麼會哭呢!而且家裡來人,應該高興才對啊……」
可這話剛說到一半,李向南整個人像是被電流擊穿了心臟一般,削蘋果的動作忽然僵滯住。
心細如髮的他,敏銳的察覺出了秦若白話語裡的漏洞。
她說起了大娘說起了三嬸說起了姑姑,但唯獨沒有說起自己的母親!
不知道怎麼的,當媽媽兩個字騰躍到喉嚨里的時候,李向南下意識的便鼻頭一酸,想起千里之外的朱美麗同志。
秦若白的人生里,難道有位重要角色缺失了?
所以剛才她哭了?
大娘三嬸姑姑們再關心她,也取代不了一個母親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啊!
這一瞬,李向南心中對她有那麼一點心疼,他扭頭看過去,恰好對方的眼神也看了過來。
那雙如寶石般晶瑩剔透的眼睛裡,有羨慕有不甘有追憶,更多的則是獲得成功之後的悵然若失,覺得一切毫無意義。
李向南從沒有見過滿眼都是遺憾的眼神,這一眼叫他難忘終生。
「若白,我跟你說,知道今天我去哪兒了嘛,說出來笑死你,我給個老大爺治好了腿,人家送我兩個蛋,喏……」
一瞬之後,李向南展顏一笑,從兜里掏出兩枚大核桃遞了過去。
「我給你講講今天這趣事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