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胖子,打個電話也不跟我說清楚,剛才我……剛才害我哭的那麼傷心!」
時芳抹著淚,作勢去捶王德發,倒是被一旁的方宇拉住了。
他也是一臉幽怨的瞪著王德發,恨聲道:「我看這個胖子完全被小李給看錯了,這哪兒是什麼好人啊,在這咒小李呢!」
這話引起了眾人對王德發的連聲討伐。
一旁的丁雨秋捂著嘴偷笑,『不懷好意』道:「胖子,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亂彈琴!」
「喂,我也是急嘛,我一看小李這大腦袋,一緊張話都說不清楚了!」
王德發攤攤手,也表示自己很無奈。
但他這模樣一看就是非常欠打的神態,又招致眾人一通數落。
亂拳砸死老師傅!
蜻蜓點水落在身上的拳頭被王德發架著,他縮在地上求饒,瞧見張敬陽站在病床對面拿白眼翻自己,眼珠子一轉。
哈哈道:「你們就別怨我了,我這不是想著大伙兒來瞧瞧小李嘛!你們看,這張哥都沒說什麼呢,我可跟他說小李成植物人了!」
「……」
眾人愣了愣,隨即更大的拳頭落在他身上。
秦若白在旁看的直咂舌,秦大爺也被這小子逗樂了。
「胖子,你還好意思說!你看這位畫家剛才哭的,他是真的怕小李醒不來了!有這麼消遣人家感情的嘛!」
丁雨秋很是氣憤。
王德發舉手投降,「好了好了,我給各位道歉!我錯了,錯得離譜!你們別生氣了!好不好?」
張敬陽倒是很『大度』的擺擺手,幽怨道:「狗胖子,這也就是我,換其他人非得把你屎打出來!」
「哈哈哈!」眾人紛紛笑了。
「丁醫生,那小李這腦袋……真沒啥事兒?」張敬陽又關心的問。
「沒事,張畫家!我剛才不是解釋過了嘛!」丁雨秋把推車推過來,「我來就是給他換藥的!正好你看看!」
「那成!」張敬陽點點頭,趕緊讓開。
時芳桂景趕緊上前幫忙,一旁的方宇把王德發拉了拉,朝秦若白的方向努了努嘴。
「胖兒,剛才小丁說,小李昨晚救了那姑娘是公安,她沒啥事兒吧?這事兒算不算見義勇為?」
「當然算!她的傷沒什麼大礙!」王德發點頭,又恍然道:「擦,你小子提醒我了,回頭我可得跟人要好處去,你瞧把咱小李搞的,這麼帥一小伙兒,要是破相了咋辦?」
「咋滴,你還擔心小李找不到對象啊?你多餘操心!」一旁的鄭乾聽到二人對話,忍俊不禁的笑。
「小李要是成了醜八怪,鄭老師你要不要?」王德發揶揄她。
「王胖子,你說什麼呢!」鄭乾瞪了瞪他,臉紅成了晚霞,「人家都有對象了!」
「哈哈哈!」王奇方宇王德發頓時笑起來。
秦若白看到眾人氣氛很是輕鬆融洽,換了個姿勢躺著,繼續去聽,越聽越是覺得這幫人有趣。
「嘶,這鼻子咋這麼紅呢?額頭怎麼平了?」王德發跟幾個男同志玩笑開完,就踱到病床邊看著去了,可只是瞧一眼人就愣住了。
「是撞的!」丁雨秋有些氣憤的說。
聽到這話,秦若白收回目光看向天花板。
直到這一刻,她都不太敢回憶起昨天那驚險的一幕,想起來仍舊心有餘悸。
雖說成了公安之後,許多前輩都告誡她,萬事小心。
這一行每一天都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跳舞,隨時做好犧牲的準備。
以前她並沒有什麼深刻的感受,但現在她深有體會。
「他是為了救我,硬生生把那個歹徒撞昏的!」
談起那驚險的一幕,秦若白扭過頭,略有些感傷。
今天醒來之後,秦大爺將昨天在廠里發現歹徒時的情況,以及她混沌狀態時的一些細節說給她聽了。
前後所有的脈絡,全都被她串聯上了,因此在內心裡對於李向南除了感激,仍是感激。
「公安同志,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可以給咱們講一講嗎?」王德發忙問。
林慕魚和林衛民此時也從門口進來,聽到王德發這麼問,將走廊的板凳搬了不少進來,讓大伙兒都坐下說話。
瞧見包括丁雨秋林慕魚在內的許多人都看著自己,秦若白知道,大伙兒都很關心發生在李向南身上的事情。
「沒事,你跟大伙兒說說吧!」秦大爺笑了笑,「我出去抽根煙!」
他淡定了半輩子,但小李救自己孫閨女這事兒,每次回憶他都很動容。
以至於這一天一夜裡,老是感嘆自己真的老了。
人老了,總是害怕失去什麼。
他害怕失去孫女,更害怕因此失去李向南。
所以現在,秦大爺真的想出去避一避,短暫的調整調整自己的心境。
丁雨秋重新倒了一杯涼白開,將秦若白微微的扶了起來,「你先喝一口,咱時間多,慢慢說!不能太耽誤你休息了!」
「沒事兒!」秦若白拍了拍她的手,「我很好!謝謝!」
她把枕頭挪了挪,墊住自己的背,低下頭看著手裡的杯子,緩緩開口。
「半個月前,我們局裡頻繁接到軋鋼廠機修廠等幾個鋼鐵國營大廠的報案,詢問了附近幾個派出所,發現確實有一伙人在這一片區進行大規模的偷盜行動。昨天晚上,我按照之前的摸排情況,對一個有前科的慣犯進行蹲點……」
隨著講述的深入,病房內鴉雀無聲,大伙兒都被秦若白的經歷吸引著,並為之揪著心。
「啊!」
很快,病房裡就傳出一聲驚呼,不少女醫生都捂起了嘴。
秦若白眼裡燃起疾惡如仇的憤怒。
「……當時那把刀扎進我的肚子,六三子還企圖通過用勁攪動它,破壞我的內臟和腸胃,讓我當場就死掉……」
丁雨秋林慕魚時芳等人一個個瞪圓了眼睛,豆大的淚珠在眼眶裡打轉,但沒人去打斷秦若白,而是默默的咬緊嘴唇,被當時的驚險吊起了跳動的心弦。
「李向南察覺出他的動機,死死掰住六三子的手,不讓他舞動一毫!這傢伙是常年在刀尖上生活的人,狠辣冷血還狡詐,威脅周圍的人,叫所有人別靠近!」
「劇烈的撕裂疼痛壓榨著我的神經,我幾乎痙攣抽搐,因失血而接近昏迷,周圍的人也害怕六三子狗急跳牆再干出什麼齷齪事,便不敢上前……」
「這時,李向南卻拿腦袋去撞六三子的臉,企圖讓他吃痛放手!一下,兩下,三下……數不清多少下,六三子終於倒了!他的臉、腦袋上也全是血……」
林慕魚哭了,「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他身上的血都是你流的!」
秦若白搖搖頭,看到屋內的女同志已然開始抽泣,男同志們也眼眶通紅。
「為了救我,李向南抱著我狂奔跑了一公里,幾乎脫力,我聽爺爺說,最後的五十米,他實在跑不動了,把嘴唇都咬的快爛了,跪在了地上……」
「哇!」丁雨秋埋在她床上,徹底支撐不住了。
「我爺爺接了我過來送進了急診室!可昨晚的值班醫生都不擅長手術,要轉院去301,我怕是要失血過多要死了!」
「這時,也是李向南……他……他……」
「他幹了什麼?」王德發紅著眼睛低聲問。
「他用金針扎進自己腦袋上的穴位,強提精神給我做手術,縫合了我的傷口……當婦科的梁主任來的時候,他的手已經開始顫抖了,結束的縫線還是梁主任打結的!」
「我聽爺爺說,林醫生給他拔了針,他當時就睡著了!一直睡到現在!」
秦若白數度哽咽,說到這裡,再也忍受不了心裡那份感激。
「我的命是他救的,我爺爺也是!」
「嗚嗚嗚!」此刻,病房裡已然哭成了一片,女同志們抱頭擁在一起,被小李捨生忘死的精神感動的稀里嘩啦。
林衛民走到窗戶前,打開了窗戶,他擦了擦眼角,迎著晚霞笑道:
「小李,他是英雄!」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張敬陽抬起頭,哽咽道:「那天在村里,有個婦人說了句斷言,我覺得很對!」
「是什麼?」林慕魚問道。
「先生大義!」張敬陽驕傲的說:「我的朋友李向南,他配享太廟!」
晚風鑽入房間,揉著每個人的眼角。
每一個人都抬起頭,看向了那個還躺在病床上的年輕人。
都覺得這句話說的對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