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哥,商量個事兒!」
集體茶話會結束之後,男生分會在二十分鐘的洗漱之後又接著開始了。
李朝東說什麼也要今晚跟自己大哥睡,還非得把張敬陽給拉著。
沒辦法,李富貴只好跟李富勤把涼床又給搬到李向南的屋裡,讓他們三人在加長板床上睡覺。
「沒得商量!」
聽到李朝東這商量語氣,張敬陽順嘴就回了一句。
「嘿,張哥,我啥事兒都沒說,你倒好,直接給拒絕了!」
李朝東鬱悶的不行,求助似的看著坐在一邊,在如豆般的電燈下看那本古醫典的李向南。
「有屁快放,你不說啥事兒,叫人家張哥怎麼幫你?」
李向南眼睛都沒抬,一直在逐字讀著這本《奇經八脈考》,越讀越是驚奇,越讀越對李家祖上那對人體對藥學對中醫的獨到見解感到佩服。
甚至一個字都不肯放過了。
張敬陽雙手枕在腦袋底下,吸著近在咫尺的蕎麥枕里透出的清香,嘿嘿一笑。
「他不說我都知道求我啥事兒!我還能讓他成功了!」
「張哥,你不厚道!」李朝東睡在另一側,與他形成了對角線,用腳踢了踢張敬陽,「人民藝術家,為什麼不能為人民?」
「您甭抬舉我,我可沒到人民藝術家那種高度!」張敬陽樂了。
「張哥,你就幫我一次,我把我大妹介紹給你!」李朝東很是真誠的說。
「你大妹?」張敬陽有點發懵。
「就是李援北!」
「你可拉倒吧!」
這話把張敬陽都給驚的坐了起來。
「好好好!」李朝東頓時抓住了破綻,也坐起來,哈哈大笑道:「張哥,你也覺得李援北這人不可理喻是不是?」
張敬陽瞥了一眼李向南,趕緊搖頭,「那可沒有!我敬她是女中豪傑!她是高山上的雪蓮,我是糞坑裡的石頭,我斷然不敢高攀!你甭給我瞎指道了!」
說著,他求助似得瞧著李向南,很想他治一治李朝東這不靠譜的性子。
「呵呵!」李向南被這兩貨逗樂了,索性把醫典給合上,放進了擱在床鋪上的紫匣里。
「朝東,人家張哥年紀恨不得等於兩個你了!你能不能對人家尊敬一些?老開人玩笑幹嘛!」
張敬陽趕緊擺手,心有餘悸道:「小李,小東年紀雖然只有我一半,可這小子我可不敢只把他當小孩兒!」
「你瞧瞧,人家張哥多大格局!」李向南忍俊不禁,「就你還想著禍害人!」
「嘖,大哥,你看看你說的,你也知道李援北是禍害是吧?」李朝東總算是抓到了大哥話語裡的漏洞。
「去你的,你這聰明勁兒就是不放在學習上,淨瞎琢磨人前人後!」
話雖然這麼說,可李向南還是願意幫二弟說說情,「朝東,你想請張哥幫什麼忙呢?」
「嘿嘿!」
李朝東聞言一笑,悄默默的湊近了些,小聲道:「張哥,剛才那張照片幫我刪了唄?」
「哈哈哈!」
這話一出,李向南和張敬陽同時笑了出來。
「晚了老弟!」張敬陽捧腹大笑道:「底片都印上去了,回頭我幫你洗出來,給你們家一人寄一份,哈哈!」
「張哥,咱做事有必要這麼絕情嗎?」
李朝東快哭了。
「小東,要不……你說點好話我聽聽?」張敬陽咧嘴一笑。
李朝東一愣,知道機會來了,隨即眼珠子一轉。
「張哥,您是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馬上定乾坤。有經天緯地之才,氣吞山河之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曉古今學貫中西超凡脫俗之人,那是英俊與智慧並重,是英雄和俠義的化身,您……」
「打住打住打住!」
好傢夥,這小子也是一張鐵嘴兩排鋼牙三寸不爛之舌,誇人的話那真是信手拈來,馬上就讓張敬陽投降了。
「你小子,回頭你哥在燕京站穩腳跟,你就擱人家天橋底下說相聲,保准你幾年就能大紅大紫!」
「哈哈!」李向南也笑麻了,把燈給扯了,躺在床上還笑出了聲。
「那張哥,您能答應了我不?」李朝東的聲音幽幽的。
「行,哥一句話的事情!」
「張哥,你真好!我越來越想你當我妹夫了!」李朝東很執著,這精神十分可嘉。
「……」張敬陽的臉有點黑。
「張哥,你怎麼不說話,你是不是太激動了?以至於嗚咽失聲,啞然無語?」
張敬陽不想搭理他。
「張哥,你放心,以後咱各論各的,以後你管我叫二哥!我管叫你妹夫!」
「憑什麼?怎麼哪兒都是你占便宜!你還是得叫我張哥!」
李朝東憋住笑。
「噯?不對,我特麼啥時候同意當你妹夫了?去你的!」
「哈哈哈!」
屋內頓時又笑聲大作。
李朝東精力的確是旺盛的一批,又纏著他『妹夫』給說說去全國各地旅行寫生的趣事見聞。
而此時,李富貴的房裡。
朱秋菊扇著蒲扇,側躺在實木床上,回頭瞥了一眼李富貴,發現他直勾勾的盯著擺在房間裡的自行車,無語道:
「我說你至於嗎?咱家這麼多人,哪個賊會冒著生命危險進咱院子?」
「嘿,你不懂,我不怕賊偷,我怕賊惦記,咱家以前賊來了得哭著走,現在不一樣了!咱有自行車了!」
「要啥自行車!啊!你還要啥自行車!等南南回京,你讓他帶回去!咱兒子在燕京咋上班?你沒聽說嗎,走路得花二十分鐘!這多遠哪!」
聽到這話,李富貴頓時蔫了。
不過他也沒拒絕,點頭道:「那倒也是,我確實被喜悅沖昏了頭,兒子出息了,知道孝敬咱了,但咱得知足,要考慮實際情況!回頭還是讓兒子託運回燕京去!」
「本來就是,咱兒子今天多給咱掙臉啊!老爺子把紫匣子都傳給兒子了,你也該退休了!往後就好好享福吧,別折騰了!沒了牛,咱就不出去了!」
李富貴聽到這話,雖然承認這話很在理,可還是爬起來點燃菸袋子,抽了幾口。
朱秋菊知道自己戳中了男人的心窩子。
嘆了口氣,支起腰身坐起來,把老伴兒的肩膀頭攬了攬,「富貴,我知道李家的醫術傳承沒傳到你身上,你心裡有些不甘,還想爭口氣證明自己!可你老啦!」
她攆了幾根李富貴的發白鬢髮,拍著他的背安慰道:
「這不是你的錯!是咱生的時代恰好耽誤了你在醫術上的精進!這不怪你的!你瞧爹,啥時候怪過你不上進?他心裡比誰都明白,也比誰都急!」
「現在好啦,你也有接班人了!咱老李家這一輩沒給老祖宗丟臉!你還有後面小半輩子,有其他事情可做呢!回頭你就在家門口開個小醫館,幫鄉親們坐地接診,不比出去強嗎?」
「咱兒子將來還要生孩子,還有需要咱幫忙的!你今後的主要任務,就是頤養天年、發揮餘熱!轟轟烈烈大幹的事情,交給兒子吧!」
李富貴瞅著在光線下發著鋥亮色彩的自行車,深深的吸了口氣。
「美麗,你說的不錯!我有這麼有本事的兒子,我應該高興才對,更應該相信他才對!人上了年紀,就得服老啊!好在現在還不晚!睡覺睡覺!」
「死老頭子!」朱秋菊搡了他一下,嗔道:「你跟你兒子真是一對好父子!那臭小子今天也拿我身份證明上的名字說事兒!可別叫美麗了,一把年紀了羞不羞!」
李富貴躺在床上,讚許道:「朱美麗同志你不懂啊,在我和你兒子的眼裡,你永遠是這世上最美麗的女人!也是我們整個李家,心眼最美的女人!你說,咱這麼大個家族,誰不服你?」
「那倒也是!以後只許你們兩私下裡叫,再不能讓第三個人叫出聲了!」
朱秋菊閉上眼睛,帶著甜甜的笑容睡去,這一夜是她半輩子以來睡的最香最甜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