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7【聯誼大會!】

  「今晚你真的要跟我去參加我們塑花廠的聯誼會?」

  石玉鳳麻利地打扮著,對著鏡子照了又照,把自己最好的旗袍穿上,頭髮也挽了起來,用一根銀簪插在腦後。

  她那瓶珍貴的法蘭西香水已經用完,只能委屈地往身上撒了一些花露水,香水太貴,雖然她現在是包租婆,一個月光收房租就上千塊,卻還是捨不得買。

  貧窮養成的習慣一時半會兒改變不了,相反還會變本加厲地摳門,石玉鳳就是這種人。

  自從上次無意之舉捐贈了三萬塊出去,她滿腦子想的就全都是錢,怎麼搵錢,怎麼存錢,怎麼摳錢。

  「我不去的話寶兒也沒法去,所以只好我開車載你們過去咯!」石志堅也沒怎麼打扮,既然是聯誼會無非吃吃喝喝,自己何必打扮那個光鮮,所以就穿了一套很普通的牛仔休閒服。

  石玉鳳見了,就扭臉沖他說道:「怎麼不穿好看一點,你的白西服,黑西服,穿一套也是好的。」

  「萬一髒了呢,你洗?」

  石志堅開玩笑道,穿西服要在很鄭重的場合,他才不會為了一個塑花廠的聯誼會委屈自己,還是穿休閒服舒服。

  「說的也對,你的衣服很貴的,弄髒了怎麼辦?」石玉鳳的腦思路異於常人,馬上又想到了這方面。

  兩人收拾齊畢,準備出發。

  寶兒今晚也穿了一身很好看的衣服,是石玉鳳特意為寶兒織的高領毛衣,杏黃色,襯托寶兒的小臉蛋紅撲撲。

  寶兒蹲下去,手裡拿著捏碎的饅頭正在和小黑狗告別,「小黑,你不要哭,我們很快就回來了。這次出去玩不能帶你去,你要乖乖聽話哦。來,我請你吃饅頭。」

  小黑就汪汪叫了兩聲,埋頭開吃寶兒捏碎的饅頭。

  石玉鳳嚷嚷:「別餵它那麼多吃的,狗吃飽了肚子就光睡覺不幹活。」

  寶兒才不管這些,一股腦把饅頭全都餵給了小黑,這才用小手摸摸小黑的頭道:「你一定要聽話,好好在見看門,看見壞人要大聲叫,知道嗎?」

  小黑抬起頭,瞪著烏溜溜的黑眼珠,朝寶兒汪汪又是兩聲。

  寶兒扭頭對媽媽道:「它說知道了。」

  ……

  東城戲院位於香港灣仔洛克道與芬域街交界,1964年2月9日開幕,由何東家族屬下的東成有限公司經營。

  東城戲院開業四年除了偶爾邀請大戲班表演粵劇之外,一直有不少靈異傳説。

  很早的時候香港的紅磡區沒有室內殯儀館,商家多在球場公園、空地設置靈堂,稱做露天殯儀館,即是室外殯儀館。而香港政府曾於紅磡現香港理工大學擴建工程範圍建有「永別亭」。其後,灣仔萬國殯儀館遷至紅磡,在紅磡蓋了一間世界殯儀館。原有的萬國殯儀館建築物賣給開發商後,再售給何東家族,改建成後來的「東城戲院」。

  據了解,這家戲院由殯儀館改建而成,但「改建」的地方並不多,戲院內仍保留了不少殯儀館的格局和建築,比如傳聞中一個女廁所就是當時一個存放屍體的房間等等。

  但也有人指出,一直經營不善的東城戲院附近有六、七家同類戲院之多,所以同行競爭異常激烈,有人亦因此認為是戲院同業故意製造猛鬼傳聞以打擊對手。

  總之,這家戲院的生意好不好,很難搵到錢,因此今晚塑花廠在這裡掏錢舉辦聯誼會,讓戲院老闆大賺一筆,也讓塑花廠老闆李先生省去了一大筆錢,猛鬼戲院咩,價格低廉。

  石志堅原本想要開車載石玉鳳和寶兒一起來東城戲院參加聯誼會,一向喜歡顯擺,喜歡炫耀的石玉鳳這次卻死活不願意坐小汽車,問清楚了才知道,石玉鳳在工廠人緣挺不錯的,因為她喜歡仗義執言,結交了很多同病相憐的女工友。

  這些女工友不是窮人,就是貧苦出身,石玉鳳怕自己坐車過來嚇著她們,拉開與她們之間的距離。

  這點倒是讓石志堅頗感意外,就問石玉鳳那以前在石硤尾你怎麼不就怕拉深與街坊四鄰的距離?

  石玉鳳的回答是:「那幫撲街,再拉深也要住一起,他們能跑哪裡去?這些工友就不一樣了,我過完年就辭工,想要同她們最後好好聚一次!」

  老姐石玉鳳的道理石志堅不懂,只能按照命令行事。

  於是三人就搭乘黃包車一路輾轉才來到了東城戲院。

  戲院大門口熱鬧異常。不但擺放著大花籃,還掛著橫幅。

  橫幅上面寫著:塑花廠年終聯誼會,

  左右一人多高的大花籃寫著對聯----

  日日財源順意來;年年福祿隨春到。

  橫批:長江實業。

  一些消息靈通的小販此時也早守候在戲院附近。

  「賣雪梨,好吃的雪梨!又甜又爽口!」

  「賣冰糖葫蘆,好吃好看的冰糖葫蘆!」

  還有一些擺攤賣烤地瓜的,挑著擔子賣細蓉的。

  很多小販都扎堆在戲院門口,大聲吆喝,招攬著生意。

  「沒想到今晚這麼熱鬧。」石玉鳳帶著弟弟和女兒來到門口,一臉驚喜。

  「哇,怪不得,今晚有白雪仙和任劍輝的演出,還有新馬師曾的!」石玉鳳大聲叫道。

  這三位都是粵曲界的名角,往往出演節目的時候一票難求。

  「李老闆可真是有錢,連這樣的大牌都請得到!」石玉鳳再次感嘆塑花廠李老闆的偉大。

  石志堅卻不以為然,如今電影興起粵曲式微,很多所謂的戲曲名角與那些電影明星比起來其實早已「有價無市」,原先一場戲拿三千的,估計現在三百塊都肯干,如果再端著架子不上台,怕是要餓死。

  就在石玉鳳在戲院門口大喊大叫的時候,戲院二樓,有人透過窗戶磕著瓜子看著她。

  「那個瘸子是邊個?」

  「咱們塑花廠的石玉鳳?怎麼你不認識了?」

  嗑瓜子的胖女人輕蔑一笑:「怪不得我覺得眼熟,原來是跛腳鳳,穿了旗袍我倒是認不出她了。」

  與她搭話的瘦女人也瞅了石玉鳳一眼:「她的旗袍看起來蠻貴的,一向摳門的跛腳鳳倒也捨得。」

  「沒錢還學人家穿這麼好,這個石玉鳳可真夠騷包!」胖女人一臉不屑。

  瘦女人名叫許招娣,是塑花廠女子車間的一名普通女工。

  胖女人名叫周大紅,是她們車間的小領導。

  周大紅的丈夫吳德奎是塑花廠的一名小銷售商。因為有這層關係,周大紅在塑花廠一向作威作福,不怎麼瞧得起人。

  「跛腳鳳旁邊那個靚仔又是邊個?」

  「好像是跛腳的細佬,叫什麼堅。聽說以前好威風的,是差佬來著,後來不做了。」許招娣看著下面的石志堅說道。

  周大紅瞥了石志堅一眼,「可惜這麼靚仔,卻是銀樣鑞槍頭,中看不中用!」

  許招娣忙道:「不過聽說現在他開了小工廠,好像還挺賺錢。」

  周大紅冷笑,「賺錢?能比我老公賺得多?看他樣子還不到二十歲,還學人家開工廠,賠死他!」

  許招娣不敢說話了,她也是道聽途說,再看下面的石志堅也實在是太年輕了,怎麼看都像是還在讀書的學生仔,記得不錯剛才像是坐黃包車來的,穿的也稀鬆平常,哪裡有半點大老闆模樣。

  「紅姐你說的是,看他模樣也是撲街仔,怎麼能和奎哥比?」

  周大紅這才滿意地哼了一鼻子,在她心目中自己老公吳德奎雖然是個小商人,卻也不是跛腳鳳這個窮鬼弟弟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