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九九二年的夏天,昨天下雨今天就暴曬。
天氣又濕又熱,衣服也潮乎乎地黏在皮膚上。
白珍珠看著眼前的男人,哪怕是重生一回再聽到同樣的話,她還是被這個男人的無恥程度噁心得想吐。
「你的意思是,讓我同意離婚但是不離家,騙過外面那個女人,然後你在老家一個家,外面一個家,是嗎?」
見她聽懂了,裴向陽情緒激動起來。
他一把拉住白珍珠的手,滿臉深情:
「珍珠,我是真的不想跟你分開。我對夏莉莉沒有感情,是她看上我,強迫我跟她在一起。她爸爸是滬市的大老闆,我得罪不起。」
白珍珠搓著手上割豬草留下的黑青色草漿,垂著的眼底一片譏諷。
裴向陽長得確實不錯,身材挺拔高挑,劍眉星目。
尤其那雙眼睛,盯著狗看都滿是深情。
當年的白珍珠就是被裴向陽這副皮囊迷惑了,不顧父母反對死活要嫁。
她十八歲嫁給他,十九歲生兒子,等到兒子五歲,裴向陽從滬市帶回來一個女人。
在那個年代,很多外出打工的男人在外面見了世面賺了大錢,他們第一時間不是接老婆孩子去共同生活,而是迫不及待踹了家裡的黃臉婆再找一個更年輕漂亮的。
還有些男人被大城市的繁華迷了眼,勾搭上城裡的富婆,哄著老家的傻女人離婚另娶。
裴向陽就是這種渣男。
不,他更無恥。
前世,裴向陽用花言巧語騙了白珍珠跟他假離婚,然後他娶了滬市的富家千金住別墅開豪車從此走上人生巔峰,還生了一兒一女。
她呢,離婚不離家,苦苦守著裴向陽的老家,當牛做馬替他伺候公婆撫養弟妹。
最後由於太過勞累身體早早就垮了,唯一的兒子發現父親的背叛去討要說法,卻再也沒能回來。
兒子死的時候才十五歲啊!
那些送兒子回來的老鄉說他是死於車禍,但是白珍珠知道,她的兒子是被他親生父親害死的。
因為那個時候他在滬市站穩腳了,他要把老家的父母弟妹全都接到滬市去享福。
而她這個早就離婚的前妻和兒子就是絆腳石,是他的恥辱,他迫不及待想要踢開。
兒子死了,白珍珠因為身體太差一口氣沒上來,直接就跟著去了。
卻沒想到她居然重生了,回到了當年離婚的這一天。
想到兒子的死,白珍珠的眼淚直接涌了出來,順著她的臉頰一路滾到了鼓鼓的胸脯上。
裴向陽的眼珠子都看直了。
白珍珠人如其名,在大灣鎮十里八村是出了名的漂亮。
這村里哪個女人不是曬得兩頰斑斑點點又黑又黃,只有她天生愛俏,平時出門都會戴個草帽。不過現在看著也比剛結婚那會兒黑了一些,但是裴向陽知道,她生的白,被衣服蓋著的一身皮肉比夏莉莉那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都白膩誘人。
想到白珍珠那柔軟的身子,看到她哭裴向陽心裡就直痒痒,自以為她是捨不得他。
他情不自禁抱住了白珍珠的肩頭,柔聲哄著:
「珍珠你要相信我,我們兒子都那麼大了,我怎麼可能不要你和兒子呢?你放心,以後我每個月給你們娘兒倆的生活費翻倍,保證不讓你們吃苦受累。」
「兒子也該上幼兒園了,我們一定要好好培養他,供他考大學。我還要在大城市裡買房安家,讓你也住上高樓大廈,再也不要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在地里刨食。」
「珍珠,我裴向陽這輩子要是辜負你,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還是同樣的配方同樣的大餅,現在再聽這些話她才明白,這人從一開始就是把她當傻子哄騙。
白珍珠恨不能撕了他。
她厭惡地從他懷裡掙脫出來,剛想一巴掌甩過去,門突然被人推開了。
一個穿著紅色連衣裙,燙著大波浪的時髦女孩子走了進來。
夏莉莉,這張臉白珍珠到死都沒忘記,哪怕上輩子只見過一面。
「你們藏在這破屋子裡做什麼?」
夏莉莉瞪著畫了眼線的大眼睛走過來,扯過裴向陽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眼神戒備卻又高傲地看著白珍珠。
剛才看到白珍珠她就覺得這個村婦長得過分漂亮,這會兒一哭更是梨花帶雨的。
不過視線在對方髒兮兮的手上和粘了泥巴的腳上掃過之後,她眼中又浮現出輕蔑來。
一個農村女人而已,除了一張臉能看以外她還有什麼?
沒有文化,沒有錢,沒有權,對裴向陽這種一心想往高處爬的男人來說,簡直一無是處。
不足為懼。
裴向陽生怕得罪夏莉莉,趕緊哄:
「沒幹什麼,我這不是在勸她嗎?」
「這農村的女人沒見識,一顆心全系男人身上了,而且她還給我生了一個兒子,這要是離了婚她也不好再找了,不願意正鬧呢。」
白珍珠心中冷嗤,卻並沒有否認。
她記得當年夏莉莉為了打發她,給了她一筆錢。
只是那個時候的她實在太蠢了,被裴向陽的大餅忽悠的暈頭轉向,那錢最後也進了裴向陽的口袋,她一分都沒落著。
果然,夏莉莉不耐煩地看向她:
「要怎樣你才同意離婚?我給你錢好不好啦。」
說著就從肩上挎著的皮包里拿出來一摞百元大鈔。
這個時候普通工人一個月也就兩三百塊錢,看那厚度,估摸著有兩萬,確實大手筆。
白珍珠卻看都不看,忍著噁心做出一副悲憤欲絕的模樣來:
「他是我兒子的爸,我不同意離婚。」
旁邊地裴向陽看到她這個樣子,眼睛又直了。
這個女人多愛他啊,一個農村女人,看到那麼多錢眼睛都不眨一下,這絕對是真愛。
見自己男人直勾勾地盯著別的女人,夏莉莉都快氣炸了。
她才不管誰是老婆誰是小三,她只知道裴向陽是她看上的男人,誰都不許搶。
「你出去。」夏莉莉把裴向陽推了出去,「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白珍珠緩緩挺直了背脊。
礙事的男人不在,才能把他賣個好價錢。
夏莉莉也不是個磨蹭性子,又從包里掏出了一沓百元大鈔。
「三萬,只要你同意離婚,這錢就當是我們給你的補償。」
補償?
不,這不是補償,這是她賣畜生的錢。
她該得的。
「三萬?不夠。」白珍珠搖頭。
夏莉莉眼睛卻一亮。
她不怕白珍珠要錢,就怕她不要錢只要人。
忙問:「你要多少?」
白珍珠:「那就要看裴向陽在你心裡值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