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那些年,那些往事

  其餘村民也是義憤填膺。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我前幾天特地去打聽過,今年地里種的西瓜,品相就算差一些的,人家也最低六分錢一斤收,你給我們就給三分錢?!合著我們忙活一年到頭的,到頭來就賺個肥料錢!」

  「還有地瓜,給一分錢一斤!你們是收貨還是吃人哪?不是擺明了要啃咱的骨頭嗎!」

  被圍在人群中間的有兩人。

  一個是穿著花襯衫、牛仔褲,臉上掛了個蛤蟆鏡的青年。

  一個是穿著白汗衫滌綸長褲的老者。

  面對桃溪村村民的怒聲質問,兩人神色自若,眼底帶著顯而易見的傲慢。

  「老哥老姐們,不是我們要壓價,現在就是這麼個行情。」汗衫老者淡笑,說話間姿態高高在上,「你們村子合攏起來的東西量也不多,再說桃溪村偏遠,進村的山路難走得很,尋常收貨商人家壓根不願意來,光是來回的運費就得虧。我也是看在兩村相鄰的份上,才好心捎帶上你們。結果到頭來還遭埋怨,倒弄得我里外不是人了。」

  蛤蟆鏡青年說話就更不客氣了,「價錢已經報出來了,你們要賣就賣,不賣,那就等著砸手裡吧!也不想想你們種出來的那些瓜果品相,也就我大伯爛好心白做人情,不然誰樂意收?還不識好歹了!」

  「你們!」桃溪村村民氣得渾身發抖,卻莫可奈何。

  人家說的也是事實。

  他們村土地貧瘠,哪怕地里的東西精心伺弄,種出來也難有好品相,連產量也少得很。

  種莊稼,莊稼空殼。別的村水稻畝產上千斤,到了他們村,收上來的能有個六七百斤都算是大豐收了。

  種西瓜,到成品採摘的時候多是小瓜,個小還歪屁股不好看。

  種地瓜,人家一條藤上能挖出四五個,他們種的三個一窩都少得很。

  諸如其他玉米、土豆還有水果等等更別提。

  最重要的是,他們想自己找人收,壓根沒門路,尋不著人。

  前兩年村里也有人特地跑到縣城的農貿市場想自己找收貨商,結果不知道怎麼回事,一聽是桃溪村的,人家就搖頭直說不收,連談都不談。

  地里種的東西是有期的,過了採摘期,瓜果就得爛地裡頭,到時候就真的是血本無歸了。

  一時間,院子裡氣氛壓抑沉悶得很。

  桃溪村的村民們沉默著,眼裡充斥愁苦與無望。

  一天天,一年年,在辛苦貧窮的日子裡煎熬著。

  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根本看不到一點希望。

  溪中村兩人留下報價單子就走了。

  院子裡村民們也各自散去,走的時候,每個人的背影都佝僂著,像是被什麼東西壓彎了腰。

  張細鳳要走的時候,被村長老伴叫住了。

  「他張嬸,你等會,我灶上有剛煮好的玉米,你帶幾個回去,跟娃兒一塊嘗嘗。」

  「嫂子,不用拿,家裡有吃的呢。」張細鳳忙拒絕。

  「就幾個玉米,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你等會,我去給你裝一些。」村長老伴兒羅玉瓊,年紀比張細鳳還要大上幾歲,快七十的人了,一頭白髮,面容蒼老。

  她在灶房裡找了個乾淨的小竹籃子,手腳利索往裡撿了幾個剛煮好的玉米,出來不由分說塞到張細鳳手裡。

  「昨天家裡水牛發瘋頂人,華子回來跟我們說了,嚇得我一身冷汗,虧得沒出大事。本來昨天就該過去看看你跟娃兒,當時天色晚了才想著白天再過去。」說完,羅玉瓊看向跟在旁乖乖巧巧的七七,眼神一下柔軟下來,「這就是七七吧?是個好娃兒。」

  「是。才四歲半呢,就知道幫我幹活了,又乖巧又聽話。」說起七七,張細鳳臉上沉重才散了些,拍拍七七小腦袋,「七七,這是羅奶奶。」

  七七立刻叫人,怯怯的,聲音甜甜糯糯,「羅奶奶好。」

  「誒,好,好孩子。」羅玉瓊臉上抿出笑來,看七七的眼神很專注,上上下下的打量,好像看不夠般。

  看著看著,眼眶暈出了紅。

  這時,同樣華發滿頭的老村長李水根也走了過來,端詳七七兩眼,大掌在七七小腦袋上撫了撫,「以後有空就來爺爺家玩兒,你華子哥比你大幾歲,讓他帶你抓鳥摸魚去。」

  七七怯怯應聲,小腦袋被撫過的感覺,讓她害羞又不太自在。

  從來了桃溪村之後,她腦門被摸過好幾次了。

  那種陌生的親近感,讓七七有些無所適從,很是無措。

  張細鳳跟老村長夫妻又閒聊了兩句,帶著七七離開。

  走出李家院子的時候,七七忍不住回頭看了眼。

  羅奶奶還站在那裡,定定望著她。

  村長爺爺則蹲到了廊檐陰影下,拿著煙杆子吧嗒吧嗒抽起旱菸,瀰漫的煙霧遮住了他的面容,教人看不真切了。

  然而七七卻莫名覺得心裡有些難過,「婆婆,村長爺爺在哭。」

  張細鳳輕聲嘆息,「你村長爺爺,操心著村里大大小小的事兒,今年大家又掙不到錢,他心裡愁啊。」

  「剛剛羅奶奶好像也哭了,她也發愁大家掙不到錢嗎?」

  娃兒單純天真的詢問,這次張細鳳卻沉默了很久。

  快到家的時候,她才低聲跟娃兒說起羅玉瓊的事,「你村長爺爺跟羅奶奶以前一共生了五個孩子,四兒一女。後來鬧饑荒,夭折了四個,只有三兒子活了下來。夭折的四個裡面,最小的是他倆的小女兒,跟你一樣也是四歲半的小娃娃,乖巧懂事得很。那年,娃兒實在是太餓了,沒忍住偷了別人一把米糠,最後被人給活活打死……走的時候,全身上下瘦得只剩一捧骨頭……」

  「你羅奶奶是看到你,想起了她的小娃兒啊。」

  張細鳳聲音變得哽咽,扭開頭抹掉眼角淚水。

  她唯一的兒子,也是在饑荒最後一年走的。

  而她的丈夫,也留在了戰場上再沒能回來。

  村子裡上了年紀的人,大多經歷過那個年代,每一家每一戶,都有不能言說的傷痛。

  那些年,那些往事,不能提。

  一提,便都是血淚。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