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以妍這番話說的極有藝術。
看似是在誇讚程瑤醫術高明，其實就是捧殺。
因為人只有站得越高，才會摔的越慘。
現在一屋子人都對程瑤抱有無限大的期待，若程瑤說出無法診斷出權老太太的病症的話，大家肯定會失望不已。
包括引薦程瑤的馬十三在內。
到時候丟臉的人不僅僅是程瑤，還有馬十三。
誰讓馬十三如此有眼不識珠！
在權家。
在這裡。
只有她才是那個光芒萬丈的小公主。
程瑤就是個不要臉的賤丫頭而已。
果不其然，如趙以妍想的那樣，她這話音剛落，屋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程瑤身上。
滿含期待。
大家都在等程瑤的回答。
趙以妍得意地勾唇，她現在要做的，就是等程瑤丟臉。
程瑤微微抬眸，目光淡淡地看著趙以妍。
雖然是第一次見趙以妍，但她依舊感受到了對方身上的敵意，程瑤向來就不是個怕事的人。
她並沒有直接回答趙以妍的話，而是看向周玉婷，語調極淡的開口，「權夫人，請問老太太房裡點的是不是鵝梨帳中香？」
「是的。」周玉婷點點頭。
權老太太去年去了一趟羊城，在好友家裡聞到了這種古法薰香，覺得好聞，回來之後就一直點著。
想來程瑤也是個有品位的人，畢竟普通人真的很難分辨出鵝梨帳中香和普通薰香的味道。
程瑤接著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香應該是點了長達7個月之久。」
聽到這話，權老太太跟周玉婷都非常驚訝。
因為程瑤說得分毫不差。
這也太神了吧！？
「對，沒錯！」周玉婷繼續點頭。
趙升聽出了程瑤這話里的言外之音，立即問道：「程小姐是覺得，老太太的病跟鵝梨帳中香有關係。」
「準確的來說，老太太的病就是鵝梨帳中香所導致的，想要老太太的身體好起來，需要馬上把這香撤走，如若不然，必定會危及生命。」程瑤語調淡淡，卻擲地有聲。
聽到這話，周玉婷立即吩咐傭人把正點著的薰香撤走。
「一個薰香也能導致疾病，威脅生命？」趙以妍看向程瑤，眼底全是質疑的神色，「該不會是程小姐根本就不會醫術，在這裡故弄玄虛吧？」
在趙以妍看來，程瑤簡直就是危言聳聽！
想用特別的手段吸引權九言的注意。
她要做的就是拆穿程瑤的這些小把戲，扒出程瑤的醜惡嘴臉。
面對趙以妍的質疑，程瑤的臉上連絲慌亂都沒有，只淡淡道：「因為老太太對鵝梨帳中香中的『鵝梨』過敏。」
趙升本以為程瑤是個真有本事的，但在聽到這話時，立即反駁道：
「程小姐怕是診斷失誤了，第一，老太太並不對梨過敏，而且平時最愛吃的就是梨。第二，老太太已經熏這種香有半年之久，若是真有過敏現象的話，也不會直到現在才出現症狀！第三，根據我多年的門診經歷來看，老太太的病症並不符合過敏症狀。」
過敏症狀多數表現在支氣管炎、皮疹皮炎，但權老太太的症狀很明顯就是器官性疾病。
程瑤說權老太太是過敏，簡直胡言亂語。
她以為這裡沒有專業人士？
周玉婷看向程瑤，「程小姐，老趙說得沒錯，我媽她最喜歡吃的水果就是梨。」
老太太平時吃了那麼多梨身體都沒出現毛病，現在點個香就威脅生命？
這個診斷，難免會有些牽強。
程瑤微微轉眸，不疾不徐的開口，「幾位可能對鵝梨帳中香這種薰香有所誤解。」
「鵝梨帳中香中的『鵝梨』雖然帶『梨』字，卻跟我們常見的水果梨並沒有半點關係。鵝梨帳中香起源於南唐時期，彼時人們將西域特產的一種古老珍奇又充滿異香的水果『慍悖』稱之為『鵝梨』。」
說到這這裡，程瑤看向趙升。
「至於這位叔叔所說的常見過敏現象，偉大文豪莎士比曾經說過一句話，『一千個觀眾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過敏現象也是因人而異，不同體質的人群，所呈現的過敏症狀也是有所不同的，並不是所有的過敏現象都體現於皮膚或是支氣管炎。您雖然沒見過老太太這種過敏現象，但不能否定它的存在。」
她年紀雖小，可在面對趙升這個位高權重的京城神醫時，眼底卻沒有半點緊張的神色，不卑不亢。
比趙升更像個歷盡千帆的上位者。
屋頂水晶燈光照在她瑩白的臉上，熠熠生輝，耀眼奪目，這一幕落在權九言的眼中，不由得耳根發燙。
慌忙收回視線，躁動的心跳讓他不敢再看程瑤的臉。
此言一出，屋內的眾人皆是露出原來如此的神色。
不得不說，程瑤簡直太厲害了！
尤其是馬十三跟楚慧萍夫婦，恨不得馬上給程瑤伸出個大拇指。
如果不是程瑤科普，他們誰會知道，鵝梨不是普通的水果梨，而是叫慍悖呢？
尤其是馬十三，他從未見過趙升被人噎得無話可說。
楚慧萍壓低聲音在馬十三耳邊道：「程小姐要是我們的女兒就好了。」
馬十三何嘗不是這樣想的呢？
可惜啊可惜！
權老太太對程瑤更是滿意不已，笑著道：「程小姐真是博學多才之人啊！看來醫生光醫術高明可不行，還得儲備各種百科知識。」
趙升微微眯眸，心情複雜。
雖然程瑤對鵝梨跟過敏症狀的解釋讓人挑不出錯處。
可權老太太的病症來勢洶洶，真的只是過敏嗎？
難道，以他的醫術，連過敏症狀都看不清？
眼見眾人都被程瑤的鬼話給騙過去了，還對她稱讚不已，趙以妍非常生氣，看向程瑤，咄咄逼人，「程小姐，那你倒是解釋一下，為什麼我權奶奶點了這鵝梨帳中香半年多都沒事，偏偏現在出現問題了呢？如果我權奶奶真對鵝梨帳中香過敏的話，應該早就生病了吧？」
程瑤的視線直接越過趙以妍，看向周玉婷。
「權夫人，老太太是不是經常食用馬齒莧跟蒲公英這兩種野菜？」
「對對對。」周玉婷點點頭，「程小姐，你真是太厲害了！把個脈就能知道我媽平時的喜歡吃馬齒莧跟蒲公英。」
權老太太是從苦日子裡走出來的，哪怕現在的權家已經是地位超群的存在，她依舊會憶苦思甜。
哪怕是過了吃這兩種野菜的季節，她也會讓人提前將這兩種野菜上曬乾後，方便隨時食用。
一句話說完，周玉婷好像想到了什麼，看向程瑤，「程小姐，難道我媽的過敏症狀，還跟著這種野菜有關係？」
程瑤微微點頭，「確實跟這兩種野菜有關係。」
趙升輕輕蹙眉，難道程瑤想說老太太對蒲公英跟馬齒莧過敏？
簡直胡言亂語！
趙升剛要反駁，只見程瑤再次開口。
「蒲公英中含有的蒲公英醇有種有效的抑制、減輕過敏現象，而馬齒莧中含有的各種維生素跟鉀、鈣、磷也可以幫助改善過敏體質。」
「而老太太常年吃這兩種野菜，已經在體內產生了天然的抗體，這兩種物質加在一起，便有效的阻止了鵝梨對老太太身體的侵害，這才導致老太太點了這鵝梨帳中香足有半年之久身體才產生排斥跟過敏現象。」
女孩兒音調清淺，卻如同六七月里清爽的風，讓人耳目一新。
更何況，她的年紀還這樣小，就儲備如此豐厚的醫理知識，更是讓人欽佩不已！
這一刻，就連趙升都愣了下。
看著程瑤分析權老太太病情時那自信的模樣，他竟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周玉婷臉上全是震驚又崇拜的神色，「原來是這樣！程小姐，您真是個神醫啊！」
趙以妍都快慪死了！
憑什麼？憑什麼？
這個不要臉的賤丫頭，分明是在胡說八道，卻獲得了所有人的信任。
趙以妍壓下心底的不甘，繼續道：「既然程小姐醫術如此高超，甚至在我爸之上，那你肯定能馬上緩解我權奶奶的病情吧？畢竟，她老人家已經有一天都沒吃飯了。再這樣下去的話，身體可吃不消！」
吹牛誰不會？
程瑤把牛吹得如此之大，若是無法緩解權老太太的病情，可無法收場。
周玉婷立即看向程瑤，「程小姐，妍妍說的對，我媽她老人家已經一天多都沒吃飯了，您既然診斷出我媽的病症，那就拜託您開副藥方，讓她老人家趕緊好起來。」
「不用開藥方。」程瑤道。
不用開藥方？
趙以妍眯了眯眼睛，她就知道程瑤這個賤丫頭不敢！
「程小姐在怕什麼？」
程瑤微微莞爾，「不是怕什麼，而是萬物相生相剋，相剋相生。老太太年紀畢竟大了，是藥三分毒，她這種情況其實只要用到針灸之術，將體內的過敏症狀逼出來即可。」
「程小姐會針灸之術？」趙升有些驚訝的開口。
「嗯。」程瑤微微點頭。
趙升眯了下眼睛，針灸之術玄之又玄，看似只要把握好人體各處穴位就行，其實內里有很多普通人看不到的東西，就連他也是練了很久才掌握針灸之術。
雖然算得上精通，但還稱不上出神入化，至少，面對權老太太的身體，他是無法使用針灸之術的。
程瑤，真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