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咳嗽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不咳的時候和正常人一樣，一旦咳嗽起來，便非常難受，胸疼胸悶，而且咳嗽的時間還不規律。
有時候是中午，有時候是早上，有時候甚至是半夜。
一咳嗽就是十幾分鐘，他最怕半夜咳嗽，因為一旦咳嗽就代表要失眠一整晚。
他去過醫院。
但經過檢查，醫生都說不是什麼大問題，肺部也沒什麼炎症，各種止咳的藥也吃了，但就是不管用。
程瑤低眸給老人把脈。
她微微凝神，模樣認真，好一會兒才鬆開老人的手，「老人家，您這是標準的肺熱。根據您的脈象來看，您之前應該吃過不少藥吧？」
「對。」老人點頭。
「有些藥治標不治本，只能外調，所以您吃的那些藥基本上不會起到什麼大作用。」
「小姑娘，你說得太對了，我吃了很多藥，就是一點效果都沒有。」導致他現在只要一看到花花綠綠的顆粒，就會反胃。
「您這個病非常嚴重如果再拖下去的話，身體會出現大問題的，需要馬上吃點中藥內調阻斷。」程瑤語調淡淡。
「中藥？」老人疑惑的道：「真的可以嗎？」
他的好朋友就是一位中醫，而且是很厲害的中醫，但經過朋友的治療，症狀依舊沒有任何減輕。
而且朋友和醫院的醫生都說這不是什麼大病，只是心理作用而已，只要不去想，在短時間內就能自愈。
但程瑤卻說是很嚴重的病。
「真的可以。」程瑤微微點頭。
老人想了想，接著道：「小姑娘，那能麻煩你給我開個方子嗎？」
「行。」
老人將隨身攜帶的筆和小本子遞給程瑤。
程瑤接過本子和筆。
本子看起來有些年數了，封面十分破舊，上面寫著三十六軍。
看來她猜得沒錯，這位老人確實又從軍經歷，而且軍銜還不低。
程瑤翻開本子，低眸寫字。
幾分鐘後，她將本子還給老人，「老人家，藥材和劑量方法我都一起寫上去了，您按照藥方來吃就行。」
「吃多長時間呢？」老人緊接著問道。
「早晚兩頓，只要不間斷吃一周時間就能斷根。」
「好，謝謝小姑娘。」老人翻開本子。
看到程瑤的字時，他又楞了下。
這筆字寫的氣勢磅礴，頗具風骨，非常好看。
沒有幾十年的功底根本寫不出來，就連他都要自愧不如，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的話，他怎麼也不會相信，如此好看的一筆字，竟然敢出自一個小姑娘之手。
老人看著程瑤的眼底多了些敬佩的神色，緊接著道：「小姑娘，我叫馬十三，如果不介意的話，你可以叫我一聲馬叔叔。」
其實馬十三才五十多歲，只不過是被咳嗽折磨得徹夜難眠，看上去像是七十歲的老人而已。
「馬叔叔。」程瑤也沒有推託，大大方方的叫人，「我叫程瑤。程門立雪的程，斜王旁的瑤。」
聞言，馬十三點點頭，笑著道：「好！好名字！」
一句話說完，馬十三又轉頭看向程光輝跟李淑芬，「你們兩口子養了個不可多得的好女兒。」
程瑤如果是他女兒的話，讓他少活二十年，他都願意。
聽到馬十三誇讚程瑤，程光輝身為父親也是與有榮焉，「我們家阿瑤從小就聰明懂事，很少讓我們操心。對了馬叔，我叫程光輝，這是我媳婦李淑芬。」
「好。」馬十三接著道：「你們一家三口這是去京城投奔親戚？」
「嗯，」程光輝道：「我媳婦的娘家就在京城。」
「原來是這樣。」馬十三又拿起本子，在上面寫了一串數字，而後將紙張撕下來遞給程瑤，「我也是京城的。程小姐，你和你父母到了京城後，要是遇到什麼困難的話，可以隨時打電話找我，這上面有我的電話和住址。」
程瑤雙手接過紙條，「謝謝馬叔叔。」
「這孩子，你幫了我這麼大的忙，應該是我謝謝你才對。」雖然他還沒開始吃藥，跟程瑤認識也才幾個小時而已，但馬十三相信程瑤。
程瑤將紙條很認真的收起來。
下午三點。
火車到站。
程瑤帶著父母走出車站。
九八年的京城雖然沒有後世那麼繁華，但畢竟是一線城市，街道上車水馬龍，隨處可見的摩登女郎，比起落後的宛城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李淑芬站在熱鬧的街頭，心情複雜。
變了。
真的變了。
這裡跟20多年前相比，簡直一個天一個地。
她甚至記不清回家的路。
看著曾經只能在電視劇中才能看到的景象，程光輝不禁感嘆道：「京城可真漂亮啊，怪不得人人都要到大城市來。」
程瑤看向李淑芬，「媽，外婆家是在元陽區東城路218號嗎？」
「對。」李淑芬點點頭。
程瑤看了眼下火車時在便利店內買的地圖，「那咱們先去坐公交。」
一家三口來到公交站牌前停下。
程瑤數了數，從這裡去外婆家大概有20站，大概需要一個小時左右就能達到目的地。
坐上公交車，離家越來越近，李淑芬的心情也就越來越忐忑。
她很緊張。
這麼多年了，父母都還健在嗎？
弟弟妹妹還好嗎？
程光輝緊緊握著李淑芬的手，「淑芬你別怕，有我在身邊陪著你呢。」
「嗯。」李淑芬點點頭。
公交一路走走停停，終於在53分鐘後抵達東城路站。
東城路的變化很大。
從前的水泥路變成了寬大的柏油路，一切的一切都變得那麼陌生。
李淑芬撓了撓腦袋，「我記得這裡以前有個公共廁所。」
程瑤指著不遠處的建築道：「您說的是那個嗎？」
「對對對，」看到記憶中的公共廁所，兒時的景象一點點浮現在眼前，李淑芬笑中帶淚，「我知道怎麼走了！輝哥，阿瑤，你們跟我走。」
程瑤和父親跟上李淑芬的腳步。
走了大概十幾分鐘，就到了一處老胡同。
老胡同是一點都沒變。
李淑芬非常激動，「穿過這條小胡同，就是我爸媽家了！」
程瑤接著道：「媽，等一下，咱們給外公外婆買點營養品帶上吧。」
他們第一次上門，總不能空著手。
程光輝點點頭，「阿瑤說得對，是得買些東西帶上，我看邊上就有供銷社。」
正值做晚飯的時間，供銷社裡沒幾個人，一家三口進去的時候，只有個八九歲的小孩拿著瓶子在打醬油。
程瑤走到櫃檯前，「麻煩幫我拿幾樣適合老人吃的營養品。」
「好的。」櫃員三四十歲左右，看著程瑤的眼底含著打量的神色，再看程瑤身後的父母，眼睛眯了眯，這一家三口應該是從鄉下來的吧？
「麥乳精、橘子罐頭、奶粉、法餅都要？」
這個年代走親戚無非就是那麼老幾樣。
「都要，」考慮到外公外婆跟舅舅住，舅舅說不定有小孩，程瑤接著道：「再拿些金絲猴奶糖和桂圓乾，對了媽，我外公喝酒嗎？」
「喝。」李淑芬點點頭。
程瑤看向櫃員，「麻煩再加兩瓶寶豐酒。」
無論是麥乳精、奶粉還是白酒都不是什麼便宜貨。
看他們穿成這樣......能付得起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