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波龍」，段嘉嘉差點就要說出口。
她瞪大眼睛：「這麼遠，這蝦不會死了吧？」
賣魚的攤販也砸著嘴吐槽：「我表哥是給市里大酒店做採購的，這是人家訂的龍蝦。結果出了些意外，這蝦就給留下來了。我表哥也是沒辦法，就讓我幫著賣。」
攤販這話也就聽聽。
酒店採購怎麼可能這麼隨意的把東西拿出來賣掉？
而且還是三隻波龍。
這玩意兒在大城市賣得可貴了。
雖然九十年代的三百八也不便宜，再加個幾百塊錢還能在林場或者原康縣都買一套房。
誇張一點說，這隻蝦有半套房子的錢。
但現在也沒有人會這麼想。
旁邊買魚的忍不住說：「老六你這也太黑了吧？我也沒看出這蝦多好，三四個月工資吃一隻蝦，這不是玩嘛！鄉下臭水溝了這玩意兒多得是，就是個頭小點。」
賣魚的老六穿著一件皮圍裙，大冬天穿著雨鞋沒好氣的說：「我這是一般的龍蝦嗎？這是國外的，只有國外才有。那都是外國人吃這玩意兒。」
段述南沒打算聽那麼多，他只看女兒吃不吃。
至於臭水溝的小龍蝦……他沒結婚之前吃過不少，已經吃傷了，現在看到那玩意兒就想起當年嘴裡那散不開的土腥味。
「老六，給我拿草綁起來，綁牢一點。」段述南指著那隻波龍，大家也不認識直接喊了大龍蝦。
賣魚老六嘿嘿一笑，朝著段述南點頭：「南哥你放心，我保准綁得死死的！」
伸手利落的抓住了龍蝦背，抽出旁邊的幾根秸稈在手上一撮，就成了簡易的麻繩。
粗粗的手指動作飛快的在龍蝦鉗子和背上繞了幾圈。
在水裡還張牙舞爪的大龍蝦，現在被稻草杆子綁得死死的。
「南哥，明年一定發！」賣魚老六伸手就要把龍蝦遞給段述南。
旁邊卻突然伸出來一隻手，直接捏在了特地留出來的一截稻草杆子上。
「這隻波龍我要了。」祝丹萍沒想到來個菜市場都能遇見段嘉嘉和段述南這對父女。
她之前在林場想要找段嘉嘉和段述南的麻煩。
結果一打聽才知道，段述南居然不在運輸隊幹了。
不僅如此，父女倆還搬出了林場。
只有跟這父女倆關係好的幾家才知道段家的新家地址。
祝丹萍原本還要打探，結果親媽在家鬧了好幾天，非要年前把李長淮的戶口搞定。
沒辦法，祝丹萍只好讓助理把戶口本和資料什麼的都準備好，坐飛機特地趕來了樺水市。
來樺水市還沒有直達的機場，得先去省城的機場，再坐火車或者長途汽車過來，一番折騰下，祝丹萍哪裡有時間去找段嘉嘉的麻煩？
賣魚老六不認識祝丹萍，但還是皺著眉把手收了回來：「做買賣也有先來後到，這東西是人家要了的。」
祝丹萍穿著高跟鞋，一身打扮跟菜市場格格不入，腋下還夾著一個漆皮皮包，一頭大捲髮像極了電視機里的時尚麗人。
更不要說她脖子上手指上戴的金項鍊金戒指。
都說富貴不還鄉，猶如錦衣夜行。
祝丹萍從前在林場就是驕傲的小公主，只是薛卉靠著長相愣是分走了她一半榮光。
現在，薛卉死了，自己還成了董事長夫人。
祝丹萍這幾天在林場的日子不知道多好過。
她還有些後悔。
自己怎麼就沒有前幾年回來呢？
白白丟了那麼多年受吹捧的享受。
從前那些說過自己不如薛卉的長輩，現在看到她都是誇讚。
畢竟，要不是他們的四洋電器給了機械廠單子，這些人的兒子孫子到現在都沒有工資可以發了。
「原來是你們啊！怎麼沒看見薛卉？」祝丹萍得意的笑了一下，然後恍然的說：「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都不知道。畢竟薛卉去世的時候我也不在林場。」
原本還沒覺得什麼的段述南臉色陡然陰沉下來，扭頭去看祝丹萍。
旁邊的段嘉嘉也驟然黑臉。
父女倆的眼睛一樣，現在放出這樣迫人的目光，對面的祝丹萍氣勢反而下來了。
段嘉嘉還想反駁，段述南直接擋在了她前面，冷笑：「我當是誰，原來是丟了老娘老爹跑出去風流快活了十幾年的祝丹萍。你還記著小卉？不就是當年小卉比你好看，比你優秀，你至於出去了這麼多年都還能一眼認出我們父女？小卉估計都沒想到，自己話都沒有說過幾次的人，她去世十幾年還能被記著。」
段述南這話乍一聽好像沒什麼。
但仔細一琢磨，這不就是在說祝丹萍小心眼？
薛卉跟祝丹萍一點都不熟。
如果不是因為都在林場，薛卉可能都不會關心祝丹萍是誰。
祝丹萍氣得鼻孔直冒氣，抬手就要把大龍蝦拿走，還從自己的皮包里翻出一疊大團結：「六百塊錢，夠買你的龍蝦吧！」
要不是這裡沒什麼菜色，她也不會跑到這臭烘烘的菜市場來買菜。
過個年都不能讓她的寶好好吃飯。
現在還遇到了這麼討厭的兩個人。
說來說去都怪李長淮這個掃把星。
李長淮估計都不知道自己又背鍋了。
段述南一把將那隻龍蝦拽了回來，示意段嘉嘉給錢：「這才過去多少年？資本家就要來我們這裡拿錢砸人了？祝丹萍，你是不是忘記了你吃的什麼飯？」
如果說之前只是說祝丹萍小肚雞腸，心眼還沒有針眼大。
那麼現在就是直接質疑祝丹萍這個人了。
雖說九十年代初期，大部分人對於國外確實是好奇且嚮往，但如果是大眾的場合下，大家心裡還是有數的。
「就是！哪裡有這麼買東西的？先來後到動不動？大過年的真是晦氣！」
「晦氣什麼？今年最後一天了，倒是把這一年的晦氣到今天碰完了。從前咱們這兒可沒有這樣的人。」
「那倒是。」
尤其是在賣魚老六接下了段嘉嘉給的三百八十八，不要祝丹萍的六百後，旁邊還有人鼓掌：「老六，骨頭硬哦！」
「這是有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