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嘉嘉猛地轉身，就看見年輕了至少十歲的段述南單手抱起一個梳著羊角辮的小女孩站起來，另外一隻手上還掛著小女孩的書包。
「小段起來了？今天這麼早送嘉嘉去幼兒園？」
段述南扶著女兒的後背，父女倆的眼睛如出一轍，一大一小兩張臉靠在一起，長眼睛的都能看出來這是父女。
「是啊。今天車隊裡有點事情，我得過去看看。」段述南抱著女兒，語氣有些無奈：「前兩天不是把她留在家裡嘛，哭得不行。我也心疼，不如帶著去車隊，我在那邊有張摺疊床，太困就讓她在上面眯會兒，等九點半我再抽空送去幼兒園。」
黃婆婆想起了前兩天段嘉嘉在家扯著嗓子哭得樣子。
當時小段也是車隊裡有事，拜託他們這些街坊鄰居幫忙照看著。
這附近的大雜院都是這麼來的。
有的時候家裡兩夫妻都要趕早班，把家裡的鑰匙給鄰居一把，讓鄰居早上起來去幫忙照看一下。
那天黃婆婆真是心力交瘁，覺得照顧一個段嘉嘉，可比照顧八個她孫子那樣的都要辛苦。
心有餘悸的點點頭：「確實。嗐，也就是家裡沒個媳婦。小段，你也別怪我人老多管閒事，你這也不是辦法。又當爹又當媽的，還要顧著工作。小卉也過了三四年，就是薛大哥夫妻在，你現在要找，他們也說不上什麼。」
黃婆婆是真心疼這對父女。
段述南長得好，在車隊還是隊長。
人家才多大？
二十幾歲正當年。
她可是聽說了，林場車隊的歷任隊長里就沒有段述南這麼年輕的。
這簡直是前途無量吶！
就段述南這個條件，要說多好的姑娘不一定能找到，但要找一個可以幫他打理家裡，照顧段嘉嘉和他衣食起居的女人，還是很容易的。
就是黃婆婆現在想都能想出好幾個人來。
段述南還沒說話，四歲的段嘉嘉用兩條胖胖的短胳膊抱住段述南的脖子：「不要！我不要後媽！爸爸，我不要後媽！」
小孩子的聲音尖利，刺得人耳朵疼。
段述南迅速伸手將女兒的嘴巴捂住，不好意思的跟黃婆婆說：「我是真沒有那個心思。現在這樣也挺好的。嘉嘉是小卉拼命生下來的孩子，我還覺得對她不夠好。再說，我除了小卉誰也不要。」
黃婆婆是看著薛卉和段述南從處對象到結婚的人。
剛開始薛卉跟段述南在一起，他們大雜院裡都不看好。
無他，段述南那個時候太窮了。
窮也就罷了，還是個孤兒。
以後家裡真出了什麼事情，還沒有個能搭把手的親家。
也就黃老頭當時說什麼，他看著覺得還不錯，說小段是個有前途的。
當然，那個時候也沒有人相信黃老頭，覺得他怕是看走眼了。
結果，段述南靠著薛外公的關係進入了運輸隊，跟著薛外公學了開車和修車的技術，迅速在運輸隊站穩腳跟不說，去年還一躍成為了運輸隊的隊長。
就是薛外公年輕的時候，那也是到了三十多才當上的隊長。
只是人家不願意再找一個，他們這些人哪裡好上趕著催人家找？
至於段嘉嘉說的話，大家都沒放心上。
童言無忌。
況且段嘉嘉會排斥後媽也正常，誰家小孩會歡天喜地的歡迎後媽過來？
黃婆婆有心再說一說，就聽段述南壓低了聲音，還把段嘉嘉放下來，雙手捂著女兒的耳朵說：「其實我做結紮了。黃大媽，勞煩您就幫我宣傳宣傳，我就算二婚也只要一個嘉嘉，也不要人家帶孩子上門，跟著我沒前途的。」
段述南這也是在幾次頻繁催婚的行動後借著外出開車，把女兒送到黃家的時候多留了幾天出來去醫院做了手術。
他很清楚。
這年頭就算是半路夫妻，也會在意孩子的問題。
哪怕段述南不這麼想，周圍的環境也會讓另一半認為孩子才是最牢固的保險。
如果是帶個孩子進來，段述南也會懷疑自己不在的時候，女兒會不會被苛待。
帶個小女孩，嘉嘉的資源會被分出一部分。
帶個小男孩，段述南更要擔心男孩子會不會欺負女兒。
與其浪費那麼多時間，不如一勞永逸。
「這——」黃婆婆震驚得差點連手裡的搪瓷盆都掉了。
她驚訝得差點以為自己這是在做夢。
這年頭只聽說過女人去上環，沒聽說過男人結紮的！
段述南抱起小段嘉嘉，朝著黃婆婆笑道：「拜託您了！我是真沒有那個想法，這消息傳出去也正好別耽誤了別人家的好姑娘。」
黃婆婆這下是真沒話說了。
不管段述南是不是真的結紮了，這消息傳出去，那不是真的也要成真的。
段嘉嘉站在旁邊看著段述南抱著小段嘉嘉離開。
那張臉跟自己一模一樣。
她揉著額角，心裡隱隱有個猜測，只是要確定那個猜測，段嘉嘉有些遲疑。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段嘉嘉握緊雙拳，緊跟著追上前去。
段述南抱著小段嘉嘉，父女倆一路說笑，小段嘉嘉晃著兩個羊角辮，捧著圓嘟嘟的臉蛋唱著歌。
還插著小腰給段述南學幼兒園的老師是怎麼教育小孩子。
這一路沒有多長，可前面的那父女倆卻一個慢慢的長大，一個慢慢變老。
羊角辮的小姑娘慢慢長成了穿著連衣裙的少女，拿著一份信興奮的跑到男人身邊：「爸，我的作文投稿中了！稿費十五塊錢，說，你想吃什麼，我請客！」
明顯更為成熟的段述南也從穿著修理工衣服的樣子變成了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
笑道：「是嘛！那是要好好慶祝。你買烤鴨，爸現在開車去市里給你買你特別喜歡吃的那家水煮魚。盆給我，我去買！」
「我也去！」女孩捧著一個帶扣的搪瓷盆一路跟上爸爸，鑽進了一輛黑色桑塔納的副駕駛。
男人無奈的笑著，卻滿是縱容和寵溺。
繞到車子另一頭拉開車門，旁邊突然有人喊了他的名字：「段述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