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中,蕭九泠好似聽到了那叫秀娘的女子拼命嘶喊的聲音。
只可惜,那聲音根本入不了其他人的耳。
她們好似別再心中太久的恨意,今日終於找到了宣洩的口子。
「別砸了!害你們的人是嚴三,並非我們少夫人!若非是我們少夫人,你們還被關在那暗不見天日的莊子裡,受盡屈辱的活著。」
慶俞大喊。
他看向一旁不知所措的莊子僕人,也怒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麼?不知道保護主家嗎?」
被他這麼一吼,莊子裡的僕人才反應過來,紛紛去拉住那些如癲如狂的女子們。
只可惜,他們的加入,只是讓事情變得更糟糕。
蕭九泠突然拉開青芍,上前從慶俞腰間抽出馬鞭,高高揚起,又重重落下,馬鞭狠狠抽在了地上,發出巨響,地上揚起了灰塵。
這一聲鞭響後,院子裡終於安靜了。
只是,她們依舊充滿恨意地盯著蕭九泠,手中攥緊的石頭也沒有放下。
趁著這個空隙,秀娘拉著阿芳也擋在了蕭九泠的身前。
蕭九泠卻自己站了出來,她無需站在任何人身後受人保護。
她將馬鞭扔回給慶俞。
慶俞接過馬鞭,神情中帶著幾分驚詫。
蕭九泠眸光清凌凌地掃向她們,緩緩開口:「嚴三雖是蕭家的家僕,但他所做之事蕭家並無一人知曉。但即便如此,蕭家也受到了該受的懲罰。那個莊子,的確是屬於我的。所以,我才會出現在這裡,站在你們面前。」
院子裡,沒有人說話。
「少將軍告訴我,你們如今無家可歸……」
人群中開始騷動起來。
蕭九泠沒有給她們開口的機會:「多說無益,我也知你們心中之恨。你們與其在這裡用手中的石子砸我泄恨,卻不知可有膽色隨我去一個地方。」
「你想要做什麼?」那年紀稍大的女子警惕地問。
蕭九泠淡淡一笑:「總不會把你們賣了。」
「我去!」
秀娘率先表態,她又拉了拉阿芳,阿芳也點了點頭。
「去就去,反正我已經毀了,還有什麼可怕的。」年紀稍大的女子嘲諷地笑了笑。
蕭九泠多看了她一眼,沒有說什麼。
「慶俞,馬車來了嗎?」蕭九泠看向慶俞。
今日,她本就是來帶他們去一處地方的,只不過她先提前到了而已。
本打算要仔細說服一番,但現如今……倒是省去了她一番口舌了。
「主子,應該是到了。」慶俞在這裡又改了對蕭九泠的稱呼。
似乎他覺得在此時,蕭九泠只是蕭九泠,而非慕容府的少夫人。
蕭九泠頷首,看向院中女子和孩子們。
……
慶俞準備了三輛大馬車,足夠容下莊子裡的人。
再加上蕭九泠的那一輛,一共四輛馬車,浩浩蕩蕩地朝臨南府的西門而去。
有慕容府的馬車大頭,一路上也算得上順暢。
等他們到達西門,進入蕭九泠早已包下的茶館二樓廂房時,離午時已經只剩下盞茶時間。
眾人不知所措地站在廂房裡,沒搞清楚蕭九泠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
蕭九泠看向緊閉的兩扇窗戶,對青芍和白露吩咐。
「把窗戶打開。」
兩人立即走過去,打開了窗戶,讓屋裡的人能看得到外面的景象。
一開窗,西門刑場就映入了眾人眼中。
嚴三以及一眾牽涉其中的要犯,此刻都穿著囚衣,被綁在刑場上的柱子上,他們每人身邊都站著一個滿身煞氣的劊子手。
在刑場周圍,早已經圍滿了百姓。
他們會來著,自然是知道刑場上的人犯了什麼事,不少人都大聲唾罵,還有人往嚴三他們身上砸東西。
屋子裡,當那些女子和孩子們看清楚刑場上的人後,都激動地撲向窗台。
他們爭先恐後地霸占了窗台,眼睛死死地瞪著嚴三等人。
刑場上的人,皆是他們真正的仇人!
「刑場上的人,今日要受凌遲之刑。你們心中有恨,那就好好看看,真正害你們之人,都遭受到了什麼樣的報應。」蕭九泠站在他們身後說。
他們好似聽見了她的話,又好似沒有聽見。
沒有人回應,包括了秀娘和阿芳。
他們眼中赤紅一片,如同餓狼一般盯著刑場上的一舉一動。
終於,行刑的時辰到了。
當劊子手們拿起凌遲的小刀靠近時,嚴三他們才知道害怕,哭得眼淚鼻涕直流地求饒。
可惜,他們的求饒就如同曾經那些向他們求饒的女子和孩子們一樣,得不到任何回應。
第一刀落下,血液從削下的肉片中流出……
第二刀……
第三刀……
刀起刀落……劊子手的手法極好,讓嚴三他們的哀嚎聲一直沒有停過,刑場上鮮血流了一地,嚴三他們依然清醒著。
擠在窗戶前的人看著看著就哭了,哭著哭著又笑了。
但不管他們如何,蕭九泠都沒有打擾。
看到他們瘋魔的樣子,她好似看到了上輩子臨死前的自己。
被大火灼傷的痛,直到如今也會偶爾侵襲她的夢中。
但其實,在大火中時,她完全不覺得痛,她心裡只有無比的暢快,大仇得報的暢快。
房間的門被打開,慶俞臉色微變地提著兩筐白面饅頭進來,將其放在桌上。
他也是第一次看到這麼血腥的場面,哪怕心中知曉嚴三他們罪有應得,但依舊有些承受不住。
反觀蕭九泠,卻一臉平靜的樣子,不像青芍和白露已經抱著馬桶吐了一次又一次,慶俞心中的佩服又多了些。
「主子,按照您的吩咐,都準備好了。」慶俞強忍住噁心的感覺,向蕭九泠復命。
蕭九泠頷首,對窗前眾人道:「聽過血饅頭的典故麼?」
或許是心中的恨意在嚴三他們的叫喊中消減了不少,這一次蕭九泠得到了他們的回應。
無論是女子還是小孩,都紛紛轉眸看過來,目光都落在了那些饅頭上。
蕭九泠從框中拿起一個白面饅頭,幽幽地道:「據說,用死刑犯的血泡過的饅頭可以治肺癆,所以每次有死刑犯被押往刑場時,都會引來不少百姓帶著饅頭來圍觀,就為沾到一點血。我不信這個,但卻覺得血饅頭的寓意極好。」
她將手中的饅頭放回框裡,又緩緩地說:「心中之恨,只有仇人之血才能消除。我們無法食其肉啖其血,只能退而求其次,用這白面饅頭沾上仇人之血,一口一口吃下去。」
蕭九泠看向他們,在他們逐漸驚恐地眼神中,笑得宛如陰曹地府中的索命厲鬼。
「你們不是恨嚴三嗎?他的血就在離你們咫尺之地,你們敢拿起這裡的饅頭走出去照我說的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