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九泠的長睫輕顫了一下,對蕭遠鶴的話不置可否。
蕭遠鶴來了,嚴氏也不能再糾纏下去,蕭允楨的事就只能暫時作罷。
蕭九泠重新坐下,慕容璟也跟著坐在了她身邊。
而話題,一下子就轉到了蕭卿若身上。
只因為再過不了多久,就輪到她成親了。
而蕭卿若的這門親事,非但不能讓蕭家增添榮耀,反而是恥辱般的存在。
「卿若的嫁妝也確定下來了,正好你們今日回來,也一併告知你們。」蕭遠鶴在說這句話時,看向的是蕭卿若。
嚴氏幾不可查地冷哼了一聲。
蕭九泠垂眸,在心中譏笑。
她可太了解自己的父親了。
了解到,他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背後的目的是什麼都能猜得八九不離十。
蕭遠鶴為何要突然對她一個嫁出去的女兒談及另一位女兒的嫁妝?
無非是因為之前礙於局勢,不得不認下了蕭卿若和韓羿的親事心中有怨氣。
蕭卿若這個女兒嫁給韓羿已經廢了,以蕭遠鶴的脾性自然不會再浪費蕭家的資源在她身上,更何況讓她帶著蕭家的財產去一貧如洗的韓家?
把蕭卿若的嫁妝告訴蕭九泠和慕容璟,無非是在示好。
讓蕭九泠覺得,父親最愛的還是她。
她才是父親最愛的女兒,以此達到拉近與慕容璟的關係。
慕容家知曉了蕭九泠在蕭遠鶴心中的地位,那麼以後蕭家和慕容家之間的關係就會越來越緊密。
到時候,別說是一個國子監的名額了。
只要他們兩家還在臨南府,恐怕連蘇家都要忌憚幾分。
總之,蕭遠鶴這突如其來的話背後帶著重重算計。
蕭九泠心裡明白得很。
「卿若是庶女,嫁妝自然是比不上九泠這個嫡女的。再加上韓家家貧,若是我們陪嫁太多恐有仗勢欺人之嫌。所以,我與你母親商議後決定,除了一些必須的陪嫁物件,諸如恭桶,喜被,木盆之類的之外,就再陪嫁她五百兩白銀。」
蕭九泠聽得挑了挑眉。
她突然有些好奇蕭卿若知道她的陪嫁是什麼了嗎?
想來,應該是還不知道的。
否則,以蕭卿若的性子又怎會不來鬧?
「這五百兩,若是他們夫妻擅長經營,也能以錢生錢,就算不擅長,也足夠卿若在韓家好好活著了。」
蕭遠鶴說完,就垂下雙眸,端起茶水吹開上面的浮茶。
五百兩……這樣一筆錢,的確足夠普通人家活一輩子了。
可是對蕭卿若來說,這五百兩隻要她哄開心了父親,撒撒嬌也能得到。
五百兩相較於蕭九泠那占據了蕭家三分之一家產的嫁妝來說,簡直是太微不足道了。
「你們是卿若的姐姐、姐夫,對此事可有什麼想法?若有,不妨說出來大家一起參謀參謀。」蕭遠鶴放下茶杯主動問。
蕭九泠低著眉:「這些事本就不該我這個出嫁的女兒多言,父親和母親自有考量,生為兒女只要聽話便是。」
「小婿也是如此想的。對於二妹妹的婚事,我們夫妻本就不該插手。」慕容璟也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蕭遠鶴點了點頭。「你們說得也對,那如此便不為難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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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膳之後,蕭九泠就迫不及待地拉著慕容璟離開了蕭家。
等上了回府的馬車,她才徹底放鬆下來。
馬車搖搖晃晃,一路返回了慕容府。
慕容璟是騎馬回來,所以一路上兩人也沒什麼機會說話。
直到回府見過慕容烈和喬氏,與他們說了些話後,兩人在回海棠苑後才關起門說話。
蕭九泠覺得,她會在慕容璟面前覺得輕鬆,無需偽裝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慕容璟心中想什麼從不藏著掖著,他會說出來,不管是什麼。
這就減少了許多沒有必要的猜忌,也省去了許多吵架的功夫。
「今日可不怨我,是岳父帶我去的後院,不過我們也到了沒多久,剛好聽完九泠你說完那些話。」
門一關,慕容璟就主動交代。
蕭九泠『噗嗤』一笑,「我倒也沒有責怪少將軍的意思。」
慕容璟露出燦爛笑容,「我也怕你誤會,以為我是有什麼偷聽的癖好。」
「幸好少將軍坦誠,不然恐怕我真要誤會了。」蕭九泠忍住笑。
慕容璟臉上閃過一絲窘迫。
蕭九泠收斂笑容,「我得向你道歉。」
慕容璟不解地看向他。
蕭九泠垂眸,「蕭家覬覦慕容家國子監的名額,本就是蕭家不對。」
「這算什麼。」慕容璟笑了。
他撩起袍角大咧咧地坐下,少年的臉上浮現出暖陽般的笑意,那雙澄明的眼睛亮晶晶的。
「那個名額,雖然說是靠父親的軍功所換,但對我家來說卻半點用沒有。」
「你是知道我的,我最大的心愿便是上戰場殺敵,國子監那種去處根本不適合我。而我家中又再無適用之人,若小弟要用,我們家是不會吝嗇的。」
慕容璟就這樣坦坦蕩蕩地把話說出來,他的真誠是言行合一的。
所以,在這樣的人面前,蕭九泠都覺得自己多少要放點真誠,才能對得起他。
「可我並不想如此。」蕭九泠道。
慕容璟疑惑地看向她,「我大約猜到你在家中過得並不快活如意,但他畢竟是你親弟,若是能讓他謀上一份好前程,這名額也是有所價值了,你不必覺得不好意思。更何況,你如今是慕容家的兒媳婦,是慕容府的少夫人,本就有權利決定那名額給誰。」
「不,不是這個意思。我想說的是,就算可以我也並不想給蕭允楨這個名額。」蕭九泠想讓慕容璟清楚自己和蕭家的關係。
「這是為何?」慕容璟從蕭九泠的話中,察覺到了她對蕭家的冷淡。
因為他不配。
「原因,我在母親面前已經說過了。」蕭九泠暗自吸了口氣,還是內心的真實想法說出來。
慕容璟略微沉思了一下,「小弟的確是被寵壞了,才這般年紀就闖下如此大禍,是應該讓岳父好好管教後再送去國子監。」
「慕容璟。」蕭九泠突然喊出了他的名字。
這還是她第一次用名字稱呼他,慕容璟驚詫抬眸,對上了她那雙如同幽潭一般沉靜的眼睛。
「我和家人的關係,並沒有你以為的那般親近,我也並不想為他們做什麼,所以你也不必如此去為他們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