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綰的左手邊是媽媽，對面是霍夜闌，姜家小公主相親，明明是包場的規格，適應生卻堂而皇之地引著顧懷宴和周茉走了進來。
姜綰的目光在顧懷宴身上一掃，落在了穿著小白裙的周茉身上。
前世落魄以前，姜綰是首富之女，眾星捧月的對象，好友太多，閨蜜也不少，卻跟周茉玩得很好。
周茉不圖錢，不慕利，幫她想了很多追求顧知遇的點子，是姜綰的愛情軍師。
不過姜綰結婚以後，周茉也去了美國，漸漸就斷了聯繫。
這一世，姜綰不信愛情，也懶得維護友情，獨善其身，自己爽就夠了，所以這些好友們，一概都沒有聯繫過。
見面也是君子一般的點頭之交，挺好。
姜綰的目光划過純白茉莉花一般的周茉，巧之又巧地和顧懷宴的目光瞬間對上。
姜綰的心情就沒有見到周茉這麼平靜了。
曾經夜夜廝磨的對象，說好了在倫敦出差的人，陪著別的女人出現在高檔餐廳，再理智的頭腦在這一刻都有幾分宕機。
姜綰的心頭竄上來三分火氣。
她對面是梅毒傳播者霍夜闌，已經夠讓她難受了，那個不長眼的，滿臉笑意的，臉頰有兩個酒味的，名字叫約翰的適應生——
把顧懷宴和周茉引到了姜綰身邊，坐在了她的隔壁。
聞著隔壁那邊細碎的烏木沉香和好聞的茉莉花香水味兒，姜綰的心間多了三分躁。
媽媽根本沒有注意到來的人是誰，還在跟霍夜闌聊天，姜綰心不在焉，目光不受控制地往隔壁桌上瞟——
顧懷宴習慣微微側坐，精緻完美的五官被光影切割得更加完美，下頜上已經露出來幾分鬍子茬，給他添了三分倜儻風流。
紳士，斯文，進退得度，他把菜單遞給周茉，讓她點菜。
臉上是一貫的深邃冷淡，不屑露半點心思。
適應生端著盤子走到了他身邊。
「還沒有點菜。」顧懷宴冷淡的聲音依舊好聽。
適應生彎腰，恭敬地在他耳邊，小聲說，「隔壁小姐為您點的。」
顧懷宴打開蓋子——
一盒保險套。
姜綰觀察著他的臉色，很好，終於開始掀起波瀾了！
姜綰冷笑一聲，總算覺得心中的氣順了三分。
沒幾分鐘，這個叫約翰的適應生就開始給姜綰這邊上菜了。
依舊是專業的彎腰俯身，姜綰打開保溫罩，剛剛消散了幾分的怒氣，「騰」的一聲，又回來了！
他送了她一瓶消毒水！
什麼意思？
嫌她髒？
姜綰還沒有嫌棄他髒呢！
過分！
姜綰恨不得直接把這一瓶消毒水都灌進顧懷宴那涼薄的唇瓣里去，可一抬頭——
霍夜闌的壞笑就在眼前。
姜綰拿起消毒水就給自己做了個全身消毒。
再看顧懷宴那邊，淡漠的唇角，微微勾了起來。
姜綰剛要再給他上幾道「好菜」，適應生又引著人進來了。
顧老太太親自來了。
幾天不見，顧老太太已經坐上輪椅了……
姜綰記得，前世這個時候，都是顧老太太的頭七了。
她畢竟老了……
不過剛進來，老太太就驚喜地喊，
「綰綰！」輪椅吱吱悠悠，停在了姜綰的身邊，老太太恨鐵不成鋼地對隔壁桌的顧懷宴罵，
「瞎子麼？沒見著你姜伯母和綰綰在這桌麼？還不快滾過來！」
顧懷宴淡漠的目光掃了一眼姜綰，沒說話，還真的屈尊降貴的換了位置，帶著周茉和姜綰並了桌，
而他，則霸道至極的，一側身坐在了姜綰的身邊。
六個人的大桌，姜媽媽和顧老太太聊得最歡。
姜綰歪著身子喝茶，閒聊中才得知顧懷宴也是來相親的。
顧懷宴雖然上次被人曝光了戀情，但是之後再也沒有了緋聞，戀情遙遙無期，顧老太太打算用相親把顧懷宴那位【蓄謀已久】逼出來。
逼不出來就是假的，那就找個相親對象結婚生孩子！
周茉在顧氏當實習秘書，時不時跟在顧懷宴身邊，端的是優雅知性，落落大方。
「和顧總很是般配呢~」姜媽媽誇讚道。
「霍家二少爺也不錯，」顧老太太禮貌的商業互捧，
「綰綰終究還是被我那不成器的大孫子傷了心，就是需要一個風流倜儻的，會哄人的男朋友！」
姜綰坐在旁邊，一句話不說，像是個好看的擺設。
不知道這句話戳到了顧懷宴的那個痛點，他居然碰了碰姜綰的酒杯，
「那祝您相親成功。」
七個字，涼颼颼的。
姜綰睨了他一眼，不願示弱，「那綰綰祝小叔，超長發揮。」
那個「長」字被她拖著聲音拉得好長，明明是又軟又糯的腔調，卻像是示威一般。
飯桌上的空氣隨著兩人的客套話，開始走向凝重。
顧懷宴對霍夜闌說，「姜綰小姐這麼漂亮，娶了她，真是有福氣。」
姜綰轉身就對周茉說，「茉茉啊，顧總溫柔專一，你和他可真的郎才女貌。」
兩個人不咸不淡的兩句話，讓相親的氛圍更添尷尬。
針鋒相對，姜綰咽下口中的蘇打水，「還是茉茉面子大，我聽說顧總本應該在倫敦看大本鐘呢。」
顧懷宴淡淡道，「聽說姜小姐晚上準時收看小豬佩奇，看來都是謠言。」
兩個人半小時前撒的謊，就這樣被當面拆穿了。
姜綰撇了撇嘴，她就是在陪姐姐看小豬佩奇怎麼了？被臨時拖出來而已啊！
那也比不過他頂著上萬公里的距離，千里迢迢回來相親來的深情吧？！
飯桌上的氣氛詭異而又尷尬。
沉默了半晌，霍夜闌給姜綰夾了一口菜。
眼看著他用過的筷子，夾著一個話梅糖漬小番茄朝著姜綰的骨碟過來了。
姜綰的身子往後撤了撤，恨不得原地逃跑。
可媽媽虎視眈眈地掐著她相親。
霍家和姜家多方利益牽扯，霍夜闌雖然是個不學無術的二世祖，但是他大哥霍啟瀾卻是個能力超強的業內精英，她又不敢把局面弄得太難看！
顧懷宴的筷子從半空中就進行了絕地攔截，「姜小姐只喜歡吃樹番茄，藤蔓上長出來的不夠酸。」
姜綰的一顆心落回了肚子裡。
周茉淺淺笑了，矜持文雅地打破飯桌上的尷尬局面，給顧懷宴倒了半杯港式奶茶。
「他不愛喝奶茶，他覺得蘇打水都太甜。」姜綰的話根本沒進過大腦就禿嚕了出來。
在座的都是人精，周茉的臉色一緊。
只有姜媽媽憨，「哈哈哈，你倆看起相互之間很了解的樣子。」
姜綰和顧懷宴異口同聲，「不熟。」
這兩個字，說得又太欲蓋彌彰了一些。
姜綰的汗都快要流出來了。
這個破相親，是沒辦法繼續下去了！
姜綰站了起來，打算告辭。
姜媽媽厲聲：「做過——」
姜綰嗓音被嚇到尖銳，「沒有！」
姜媽媽後面的那個，「……來。」
才算是姍姍來遲地吐了出來。
飯桌上，又是一片死寂。
姜綰的手掌心滿是冷汗。
顧懷宴的大手從桌子下面伸了過來，裹住她的小手，抹去了她掌心的汗水。
姜綰毫不猶豫地甩開，
「媽，我胃裡不舒服，先走了。」
說完，便不管桌上人探究的目光，踩著高跟鞋就往外走。
她氣不順，意難平，神經緊張，發揮失常，不能再待下去了。
還沒有走出飯店大門，她纖細的後背就被一個寬闊的懷抱擁住，閃身進了黑暗的包廂里。
男人握著她細細的手腕，「姜綰，聽我解釋。」
姜綰知道是他，確切地說，她走得這麼慢，就是在等他出來。
畢竟，分手不能隔夜。
姜綰退了半步，離開他的懷抱，「顧懷宴，咱們的債務關係，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