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盧剛出門,回單位去召開會議,推進的出乎意料的順利。
只因為會議進行到一半的時候,秘書處送來一封電報:《為振興老區,積極推進經濟建設事業,現脂米縣就籌建博羅煤礦事宜,正式向巴蜀省有關部門,請求給予我縣資金、技術方面的對口支援》。
與會人員看到這封電報之後,態度立馬就變了。
當他們責成辦公室主任,向脂米縣府去電核實情況,得到了對方的肯定回答之後。
在場的領導們當即統一了思想:回饋老區人民的付出,這是大家義不容辭的責任和義務!
需要技術支援?
沒問題!巴蜀省所屬的國營煤礦多的很,不缺有經驗的專業人才和熟練技術工人。
有人當即就責成各大煤礦抽調精兵強將,隨時準備出發。
至於說專業的礦山設備?
鹽都運機廠,幾十年來就是專門生產這些東西的,在後世一套港口、礦山輸送設備,價值動不動就過億。
即便是在這個時期,那價格也是不菲所以巴蜀省府決定:以設備折算成優惠價入股,讓雙方都有利可圖,實現真正的合作共贏。
關於對口支援脂米縣煤礦建設的事情,居然只用了短短的幾個小時,就迅速得以落實。
這其中與盧剛的堅持,和前期鋪墊工作是分不開的。
而來自於脂米縣那封電報,則是催化劑,就是這一封電報,得以促使大家統一思想、決定採取一致行動,把各種配套支援措施迅速落到實處。
眼看目標達成,心情大好的盧剛早早的便回了家。
沒成想等到他回到家以後,羅旋留下一張字條,而人卻已悄然告辭而去。
蓉城距離以前羅旋念書的「江內市畜牧專科學校」不算太遠。
而在學校的旁邊,就坐落著江內市第一家集體性質的獸藥廠,而這家獸藥廠的負責人,正是羅旋的同學王兵。
當年這位王兵,先是被大家誤會,說他去偷看了女廁所。
而後來呢,心灰意冷的王兵又愛上了當地那個小寡婦,當時王兵就想破罐子破摔,跟著那個小寡婦就這麼修一輩子的地球算了。
最終還是羅旋出面。
不僅讓王兵洗刷掉了身上「牛氓」的名聲,而且還讓他在獸藥廠當了一廠之長。
按照羅旋的意思:獸藥廠的市場前景很好,但千萬不要把廠子開的太大。
如果廠里的產能,遠遠不能滿足市場需求的話,那就再和其它公社聯合,另外再開辦一家獸藥廠好了!
反正就一個原則:產能可以提升、錢肯定要賺,但是廠子的規模,羅旋始終不允許它做的太大。
堅決讓獸藥廠化整為零、四面開花,永遠只和「公社」這個層級的合作方,展開聯合辦廠。
而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獸藥廠一旦辦的太大了,解決就業的人員越多、上交的利稅越多的話
一個小小的集體辦企業,最終就會被升級為縣級、甚至是市級國營企業了。
真要到了那時,
這些獸藥廠就會入駐高層級的管理人員,哪還輪得到半路出家不專業、資歷淺的鎮不住人的王兵,在廠裡面吆五喝六?!
人家不一腳把他踢出去,恐怕都算是念在羅旋、王兵是創業元老的面子上了
所以一直秉承著「把獸藥廠開小點、多開辦幾家」這一理念的王兵,這些年他一直都在不停的開新廠。
發展到如今,江內市第一獸藥廠,投資參股的其它獸藥廠,已經多達8家。
這些獸藥廠,和羅旋在塞北正在籌建當中的煤礦一樣,股權結構都非常的複雜。
其中有王兵那個廠子參與的投資、有當地的公社工業辦入股。
有榮威縣紅星公社注資,有巴蜀省「大小老君山自然保護區管理處」參股,甚至連劉富貴管理的「巴蜀省紡織機械廠」,在其中一部分獸藥廠里也有股份。
更有意思的是,如今資金充裕、搞企業已經上癮了的紅星公社正興大隊。
區區一個生產大隊,也很熱衷在這些獸藥廠里插上一腳。
不過在外人看來,正興大隊之所以這樣做,其實也是合情合理的:那是一個遠近聞名、是整個江內市都數一數二的養殖專業生產隊。
如今的正興大隊,每年出欄生豬超過7000頭;雞鴨鵝存欄,隨時都超過3萬隻。
規模已經達到如此龐大的、一個專業養殖生產隊,他們所需要的獸藥、預混飼料數量,肯定是一個非常驚人的數字。
秉承著現在很流行的「展全產業鏈、上下游通吃」的理念。
所以正興大隊積極入股獸藥廠、玉混飼料廠,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弄複雜點好啊要不然自己空出來的那麼多資金,往哪投?
光是一個正興採砂場,如今說不上是日進斗金吧,反正收入也相當可觀。
再加上隱藏在小老君山附近的那個村子,每年的農業、養殖業產出也非常厲害。
這兩個地方,這些年可沒少給自己攢下家當。另外還有寮撾縣那邊,當年羅旋砸進去資金,開辦的橡膠林,早就到坐地的數錢的收穫期了。
這就導致自己兜里的閒錢,實在是太多了,不把這些錢投出去,光是放在柜子里有什麼用?
一不能給自己帶來收益,二不能改善民生,再多的錢都將變得毫無意義。♠🐳 ➅9sħ𝓤א.ᶜⓞ๓ 👻👤
因此,之所以要把股權結構弄得這麼複雜,其實是羅旋在故意而為
等羅旋坐著長途大客車,趕到江內市下車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這個時期,畜牧專科學校那邊還沒有複課,所以從江內市區跑專科學校那邊,就只有白天有一趟客車。
等到樓下下車的時候,早就沒有短途班車跑那邊了。
「同志,等車呢?去那啊,要不要坐我的車?」
正當羅旋站在江內市郊區,一條街邊路沿,想試試能不能攔到一輛順路車之際,一名皮膚黝黑、面露滄桑的漢子湊了上來,「同志,我的價錢很公道的。
5里路,你只需要給我2毛錢,要是有十里路的話,我還能給你便宜些,給上3毛5就行了呃,對不起,我認錯人了,您先忙。」
這漢子話說到一半,忽地又轉頭走了。
羅旋冷冷的哼了一聲,「怎麼?別人做生意都是專門殺熟,卞紅星你倒好,不做熟人的生意?」
那位漢子的身形微微一頓,「這位同志,你說什麼?我沒聽懂。」
「卞紅星你的眼神好,我的記性也不差。雖說你比起幾年前,要蒼老了不少,可你的模子變不了啊。」
羅旋緩緩上前,伸手背對著自己,並不願意正面面對的卞紅星肩膀,「拉誰不是拉?
做生意買賣只有顧客挑你,哪有你挑顧客的道理?怎麼幹這麼多年了,一點服務意識都沒有?」
既然已經被羅旋認出來了,而且人家也糾纏著不放。
卞紅星無奈,只得轉過身來低聲喏喏道,「羅旋同學不,羅旋同志,您批評的對。
以前是我不對,現在我也做的不好,我只希望您高抬貴手,不要和我一般計較,成麼?」
「成你個毛。」
羅旋揪著他汗膩膩的短袖上衣不放,「我們曾經是同學,那永遠都是同學,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既然我們是同學,那就是平等的想當年同坐一根長板凳、吃著同樣的飯食,總不能因為如今我們從事的職業不一樣了,就分出了個三六九等吧?」
羅旋拍拍緊張不安的卞紅星肩膀,「走吧,我正愁找不到車呢,恰好就遇到你,這不就是緣分麼,車呢?」
「在,在那邊的大樹背後。」
卞紅星舉手,往馬路對面一指,「這段時間,運正的工作人員抓的緊,我沒敢騎車在馬路上熘達攬客。」
等到羅旋和卞紅星一起過了馬路,果然在一棵大樹後面,藏著一輛用二八大槓自行車,改裝而成的偏三輪。
這種偏三輪,也就是在自行車的後輪軲轆處,焊接了一個接頭。
然後用兩根鐵鉤,鉤住自行車的後架,再用接頭與只有一個獨輪的座椅連接起來。
看上去,外形有點像三輪摩托車。
只不過這種偏三輪自行車,是後期人為的、改變了整輛車的重心,所以非常的難騎。
要是在旁邊多出來的那個座椅上,有人坐著的話,還好一點。
若是空車,那就非常考驗騎自行車那個人的手藝了,稍不注意就會摔倒。
等到羅旋坐上卞紅星的偏三輪,這傢伙只是問了一句:「您這是打算回畜牧專科學校看看?」
畜牧專科學校現在已經停課了。
但是卞紅星知道,羅旋和學校裡面幾位老師之間的關係很好,說不定羅旋這是準備去專科學校,來個故地重遊。
羅旋問他,「現在學校里還有人嗎?」
「有,有幾位值班的老師。」
卞紅星回道,「還有一些下鄉插隊回來的知青,時不時的,也有知青需要回學校,去辦理學籍證明、結業證之類的手續。」
一些有門路的知青,在這個時候已經陸陸續續回城。
他們回到了原籍之後,如果要想解決工作,就需要到學校里來弄張《畢業證》或者是《結業證明》之類的東西。
所以專科學校如今雖說已經停課,但是還是有人值守的。
「不去了。」
羅旋搖搖頭,「你直接把我拉到獸藥廠去吧,只不過那邊路有點遠,不知道你這體力能不能扛得住?」
卞紅星用搭在他脖子上的一張黑不熘秋、破了無數個洞的毛巾擦把臉,隨後回道,「我就是一個受苦人,扛不扛得住,都得咬牙扛。
要是捨不得下力氣,就幹不了我們這個行當。」
從江內市的郊區,到獸藥廠那邊有20多里地,其中有些還是上坡路段。
而卞紅星用這種偏三輪載客,其實是非常費力的,這可比單純用自行車拉人,要辛苦不少。
但好處就是,乘坐這種交通工具的乘客,坐著會更舒服一些。
尤其是那些年輕的女同志,她們肯定不會選擇,坐在一個陌生男子的自行車車架上出行。
坐著卞紅星的偏三輪,就這麼一路前行。
前面有一截上坡路段,羅旋下車準備幫卞紅星推車,那傢伙卻說什麼也不干,「您坐好,既然我拉了你,就應該由我來一拉到底,不用您來費勁了。」
卞紅星的意思是:既然現在羅旋你是顧客、是掏了錢的。
所以不管上坡還是下坡,哪怕變卞紅星用一根廢舊皮帶,拽著偏三輪使勁的往坡上拉,那也是他的事情了。
「我面前說話,不要用『您』這樣的敬語。」
羅旋跳下偏三輪,也不幫他推車了,只是陪著推車的卞紅星往坡上走,「離開學校,你完全可以回老家去發展吶,為什麼要留在江內市呢?成家了沒?」
「老家嘿嘿,哎,回不去了。」
卞紅星苦笑一聲,「所以我就留在這裡,拼命攢錢買了這麼一輛五手自行車,靠,偷偷摸摸的拉點客,混日子。
只是苦了我家婆娘。
真是愧對她啊,跟著我這個沒用的傢伙,過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卞紅星心裡,其實非常自卑。
尤其今天他陡然遇到了羅旋之後,那股自慚形穢的心理,就更加嚴重了。
且不說羅旋身上乾乾淨淨、穿的是四個兜的幹部服。
光是對方渾身上下,所散發出來的那股領導氣質,卞紅星就知道:羅旋已經混出了名堂,肯定已經開始走上管理崗位了。
而卞紅星自己呢
所以卞紅星其實是不想和羅旋攀談的。
但如今羅旋開口問起來了,他又不敢不回答想當年,在畜牧專科學校的時候,就是眼前這位不差錢、出招很邪門的羅旋。
就是他!
一手把如日中天、風頭正盛的成向陽,以及原本打算攀上成向陽、以求出人頭地的卞紅星自己,給叒叕拍死在沙灘上的
事後,畜牧專科學校的師生們一致評論:真正羅旋混的人,都有肉吃。
看看現在在獸藥廠里,當一廠之長的王兵;還有跟著羅旋去下鄉插隊的張曉麗,還有彭勇。
他們哪一個不是混的很好?
[彭勇、張曉麗與他們的老同學之間,偶爾也會有書信往來,所以大家都知道這兩個人,在外面混的不錯。]
而當年和羅旋作對的那幾個傢伙,成向陽回原籍,卻被當地的公社給派到深山老林里,去當了一個護林員。
成天就獨自生活在深山老林里,十天半個月的,連個鬼都見不著!
那可是一個學習紅書的標兵、一個說起話來,理論一套一套的年輕人。
如今公社把他丟到深山老林里,讓他對著崖壁、衝著山谷天天激揚文字,練習口才
結果時間長了,成向陽這傢伙漸漸也沒了那種心思,逐漸變得沉默寡言起來。
據卞紅星說,現在的成向陽,誰要是和他說話的話,那是相當的費勁:別人問他10句,他很難回1句。
多半都是「哦」、「嗯」、「好」,讓別人實在是無法和他繼續對話。
所以現在的成向陽,得了一個外號人稱「蔫囉灰」,意思就是成天死蔫蔫的,無論是和他說話,做事都提不起精神。
哪怕狠狠地拍他幾巴掌,也打不出一個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