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抓農業生產,大力發展工業,工農並進,齊抓共管,快步邁進啥啥啥。🐠😳 🐸🐨」
這這是被全國各地,各級部門定為首要任務的事情。
只有把農業生產搞好了,群眾才有飯吃;而大力發展工業,才能朝著最高目標快步前進。
現在全國大致3000餘個縣。
其中包括相當於縣級行政規劃的旗、宗、直屬區這種特別一些的規劃,都在努力發展縣域經濟,力圖大幅提升廣大人民群眾的生活水平。
「工業辦」這一部門,就是在此背景下應運而生。
而羅旋的新職務,就是「脂米縣十里舖公社工業辦主任[代]」。
與此同時,羅旋身上那個「十里舖生產隊倉庫保管員」的位置,自然得卸下才行。
只可惜整個十里舖生產隊的社員:幹部們都知道,自家生產隊那個倉庫里的窟窿,恐怕有點大。
大的至少小家小戶的人家,哪怕賣光了家當,也填不了一點零頭那種程度。
因此在十里舖生產隊,沒人敢去接手生產隊的倉庫保管員這個說是肥差、但其實是一個大麻煩的職位。
最終還是羅旋暗地裡,兼任著倉庫保管員這個差事。
「縣域經濟」有一個特點:突出追求一個「全」字。
別人家有化肥廠,那咱也得有。別的縣裡有機械廠?那咱也不能少了這個。
現在幾乎每一個縣都在大幹快上的,一窩蜂的去開辦酒廠、磚廠、水泥廠、家具廠、紡織廠、繅絲廠、木材廠、氮肥廠、鑄造廠、玻璃廠
而為了保障這些工廠企業的能源需求,各個縣裡甚至紛紛都在修建投資巨大的鋼鐵廠、火電站、水電站
別看這個時期,進入新社會已經20年了。
其實大家骨子裡那種追求「萬事不求人」的思想觀念,還是非常濃厚的。
其實這還是源於一種小農意識:只要家裡面能夠生產出來的東西,就絕不花錢到外面去買。
——哪怕做工很粗糙、哪怕能耗巨大成本很高、甚至不在乎質量很差。
這是源自於一種:先解決有和無的問題,肥水堅決不流外人田的心理。
在大家的認知當中,縣域經濟搞好了,腰板才能硬起來:只要自己的縣裡面有了這些廠,不但可以增加財政收入。
而且還能解決日漸增多的、剛剛進入社會的些待業青年的就業問題。
只有做到了「品類齊全」。
那才算得上屬於「自給自足」了,才能符合「自力更生」的精神。
而至於說說這些工礦企業,它們的經濟效益如何別問,問就是很好!
——沒看見哪一家工廠,不管它冒煙不冒煙。那裡面的職工,人家一準按月拿到工資,一分錢都不會少。
這就足以證明:所有的廠礦企業,經濟效益都非常的好。
[其實是用那些經濟效益好的企業的收益,拿去補貼那些賠錢的企業。]
[公社領導的思路很淳樸,淳樸的讓人不知道該如何評價他們這種做派。🏆♤ ➅➈ˢ𝓱Ữ𝓧.c𝑜м ☯♗
他們腦子裡想的是:總得追求一個公平,總得讓大家都有飯吃吧。
企業賺錢不賺錢,起碼得保證工人們的肚子,吃的個溜圓。]
如果自己這個縣裡,哪一家工礦企業生產出來的東西滯銷的話
那就開會,隨後發一個文:不許別的縣市生產的同類產品,進入我縣境內。
有了這種蓋著章的保護罩,咱自己的產品還能賣不出去?
哼!!
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
羅旋上任「工業辦主任」第一件事,並不是籌劃開設什麼新工廠。
而是大刀闊斧的、裁撤十里舖公社現有的一些低效企業。
這一天,公社副主任辦公室里,傳出一陣陣摔東西、砸搪瓷茶缸的聲音。
隨之而來的還有怒火滔天的嘶吼:「亂來!胡搞!!哈球弄!!!」
公社副主任老梁,他原本也分管公社所屬工礦企業。
而且梁副主任,本來就不喜歡羅旋:這個不聽招呼的刺頭,年紀輕輕的,現在居然成了工業辦的主任?
成了自己的同事?
不說別的,光是每天在公社裡進進出出,總是避免不了要碰頭這一點。
想想梁副主任就覺得彆扭!
「羅旋同志,你到底會不會做基層管理工作?」
對於羅旋一上來,三板斧就砍到了「十里舖公社翻砂廠」、「農具鐵器廠」,和「木材廠」這3家企業頭上。
忍無可忍的梁副主任實在是氣不過,徑直衝進羅旋的辦公室,摔盆子拍桌子的厲聲質問:「這3家工廠,是已經開辦了10餘年的老廠。
裡面的幹部職工兢兢業業、甘於奉獻。
別人把青春都貢獻給了他們心愛的企業如今,你居然打算把這些工廠,給撤了?憑什麼?!」
「那不叫工廠,確切的說,那只能叫做小作坊。
而且,還是那種靠著公社財政不斷給他們輸血,才能苟且殘延的小作坊。」
羅旋坐在椅子上,對於被氣得臉紅脖子粗的梁副主任的斥責,並不為意:「梁副主任,我們不是村裡面兩個漢子罵架。
我們這是在探討工作上的事情,你能不能坐下來好好的說?」
「老子沒那心情!」
梁副主任氣吼吼的問:「羅旋同志,我就問你一句。
你有沒有顧及到,這三家工廠廣大職工們的感受?當初為了把這些工廠建設好,裡面的廣大幹部職工們,為此付出了多少汗水和心血?」
羅旋淡淡問:「那他們,最終搞好了這些小作坊嗎?每年給公社財政又上交了多少利潤呢?
一分錢都沒有!
不僅如此,這三家工廠,每年還得從公社財政上,撥出大筆的專項資金,去貼補他們、去給他們發工資、養閒人。」
養閒人?
這狂妄無比的年輕人,居然敢把這三家工廠里的幹部職工們,稱為「閒人」??
梁副主任被這句話,給徹底雷到了
在這個時期同屬一個縣、同屬一個公社的國營單位,不管對方單位的經濟效益好、還是不好。
所有的幹部和職工們之間,他們對彼此的稱呼都是「同志」。
把對方的工作單位,叫做「兄弟單位」
大家看待對方的時候,都不是以對方的單位濟效益如何、工資級別怎麼樣,來評判對方的。
而是以一種:人家也是國營單位職工;別人和咱一樣,都是端鐵飯碗的!
如果某一個工廠效益實在是太差,對於個人來說,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反正財政上對這些幹部職工們的生老病死,會一管到底。
要是某一個工廠半死不活的,在裡面上班的那些幹部職工,他們是不會太在意的:大不了托點關係,把自己調到另外一家、紅火點的國營企業里去上班就是了。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
這個營盤廢了,換一個地方就是了,反正自己的工資級別是按照工作年限、是根據技術職稱、是根據行政級別拿相應的工資。
多大點事兒?!
梁副主任長長的吁出一口氣「呼——」。
然後緩緩坐在椅子上,與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羅旋,冷眼相對。
現在事態發展的嚴重性,已經超過了梁副主任的想像,所以他反而不像先前那麼氣急敗壞、怒不可遏了。
「羅旋同志,我能夠理解你這種急切的、想儘快做出成績的心理年輕人嘛!
做起事情來,比較著急,所以考慮的沒有那麼全面,這也是可以理解的。」
梁副主任死死盯著羅旋的雙眼,滿是嚴肅的告誡道:「但你有沒有想過,裁撤掉這三家工廠,上百號幹部職工們的生計,怎麼辦?」
羅旋拿起桌子上的報表遞過去:「哪有上百號幹部職工?
翻砂廠17位在編人員,農具鐵器廠9名匠人,而木材廠則是29位。
這三家工廠總計55名在職幹部、職工,離退休人員另計。」
「那也是關係到好幾十位幹部職工的生計問題、涉及到他們的感情問題!!
羅旋同志,請你以後說話做事的時候,多注意一下你的方式方法。」
梁副主任並不看報表,而是直接冷冷說道:「閒人?用這樣的詞彙去形容我們的幹部職工?羅旋同志,你這種思想很危險啊。」
「危險?呵呵」
羅旋又拿起一份報表推過去:「翻砂廠17名幹部職工,其中管理人員9名,外聯採購2名,真正幹活的車間職工是6個
我仔細看過翻砂廠的報表。
過去5年之中,這個翻砂廠每個月接到的訂單,平均下來是17個翻砂鑄造件所得月利潤不會超過100塊錢。
而他們上班的時間,在《點到單》上是8小時,但其實車間職工幹活的時長,平均不會超過1個小時。」
羅旋問梁副主任:「做1個小時的工時,憑什麼卻要按照8小時的工作時長,給他們旱澇保收的發工資?」
「這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梁副主任怒道:「這些職工的工資,都是按照相關規定、按照他們的工齡和職稱,由公社財政足額發放的你一個工業辦主任,無權干涉這些事情!
羅旋同志,別忘了這些企業還承擔著別的東西!」
羅旋搖頭:「梁副主任,對於企業管理、對於一個公社的經濟建設這些方面,你外行了不是?」
「要想承擔更多。首先這些工廠他得靠自己效益良好、得自己先活下去才行。
如果這些工廠他自個兒,都需要我們公社財政去支援才能存活。
那麼它能承擔起多大的東西來?」
羅旋嘿嘿一笑:「如果沒有那些效益良好的企業,把它們創造出來的利潤,老老實實上交給公社的財政的話,
公社財政里又哪來的錢,給他們發工資?
如果所有的企業都不追求經濟效益,都在那裡得過且過、混吃等死的話,遲早有一天會有大麻煩的!
到時候,別說那些民辦教師、公辦教師的微薄工資會被拖延了,恐怕就連你我的工資,都發不出來。」
老師們的工資被剋扣一些,被拖欠一點,這種事情其實經常性發生。
包括公社裡的幹事,幹部們的工資,一旦遇到有什麼自然災害或者是重大交通事故的時候。
公社裡這些幹部們的工資,其實也會被拖欠。
甚至是「捐」出其中一部分,用來處置這些突發事件
此心知肚明的梁副主任,猶自不服氣:「工廠效益不好,那又怎麼樣?
遇到了困難總有辦法解決,實在不行的話,我們還可以向脂米縣財政,請求支援嘛。」
羅旋點點頭:「是啊,如果知脂米財政解決不了,還可以向駝成地區的財政局求援,對吧?
在你的認知當中,是不是我們遇到了重大的困難之後,還可以一級一級的往上請求支援對不對?」
剛才,
這個梁副主任,說自己的思想很危險,
現在羅旋立馬就給他還回去:「那麼你平時說好的自力更生呢?說好的自給自足呢?
還是說,這些東西,你只是嘴上吼一吼?
而實際上,你的思想深處還是覺得:反正有地方去討要支援,混吃等死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梁副主任,你這種等、靠、要的思想可要不得啊!」
「呼——」
梁副主任望著窯洞頂,一時間無言以對。
其實剛才羅旋和梁副主任之間的分歧,是「新、老」兩種思想之間的衝突。
按照梁副主任的理解:整個脂米縣都是一個大集體。
具體到十里舖公社的話,那麼十里舖公社所有的工礦企業,也是一個整體。
其中效益好工廠,拿出它們的利潤去幫助那些效益很差、甚至是賠錢的工廠,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來保證所有的職工都有飯吃、都有工資拿,這不應該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
但羅旋卻不這樣認為。
那些工廠里的職工,他們的工資和廠里的效益,沒有辦法錢關係。
這樣發展下去,會導致那些效益良好、活乾的多的工廠職工心生不滿:他們那些破破爛爛,快要倒塌的工廠職工,天天閒的無聊。
可人家月底拿的工資,和自己辛辛苦苦幹一個月下來,還是一樣。
甚至比因為他們的級別比自己高,工齡比自己長,所以最終他們拿的還會更多一些
換位思考:
久而久之,照這麼發展下去,大家覺得那些訂單很多、生產任務很重的工廠職工。
他們在心底會希望自家的工廠紅紅火火呢?還是會希望這家廠,半死不活的更好一些?
恐怕打骨子裡願意選擇後者的職工,會更多一些吧
反正,
只要那個工廠的牌子不倒,廠里職工們的工資表就還在,就不會影響到他們拿固定工資。
這怎麼能行呢?
辦公室里,羅旋和梁副主任誰也說服不了誰。
正在此時,
公社財政辦主任推門而入,只見他一進門就表態:「我支持撤掉這三家小廠。」
梁副主任皺眉。
財政辦主任朝著他苦笑一聲:「梁副主任啊,老話說不當家,不知油鹽柴米貴。
這次因為洪災善後處理,公社財政上已經緊張的要老命哩!要是繼續這樣供養翻砂廠、木材廠的話,我可扛不住咧!」
有錢男子漢,沒錢漢子難。
換成十里舖公社,其實也是一樣:沒錢,每個月必要的硬性開支卻又要如數撥付。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最終那就只能向生產隊增加提留款。
可眼下正是春耕時節,生產隊裡需要購買化肥種子,正是急需要用錢的時候。
再加上大部分生產隊,在這次洪災之中已經受到了不小的損失。
這個時候,他們不向公社財政開口要錢都算是好的了,公社哪還敢去向生產隊要求「集資」?
仔細想想之後,
梁副主任開口問:「那羅旋你說,被裁撤掉的這三家工廠裡面的職工,該怎麼安置?」
「對他們重新進行技能培訓,安排進新建的工廠里去上班。
原本那些管理人員,打亂原有職位、重新擇優安排。
沒那個本事的傢伙,通通給我下車間幹活去我管他是誰家的關係戶,都一樣!」
羅旋對此早有規劃,「我們這邊的森林覆蓋率本來就低,要那個破木材廠來做什麼?
十里舖公社距離脂米縣,不過區區10里地,人家縣裡的大型翻砂廠,啥活不能接?
所以我們公社的翻砂廠,純屬聾子的耳朵擺設一個撤掉它很正常。」
撤掉原有的3家小廠,然後新辦一家工廠?
梁副主任與財政辦主任面面相覷:看來羅旋這傢伙,又要鬧出一個大動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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