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舖生產隊裡,年輕的姑娘有不少。
但這17位姑娘,她們畢竟還是沒有幹過銷售工作,因此在面對那些城裡的、時髦女顧客們的時候,她們心裡難免有點底氣不足。
而且,本身鄉下人在城裡面人面前,天然的就會生出一股自卑感來。
為了鼓舞士氣、給這些姑娘們增添一些底氣。
「蘭花花化妝品廠」,為這17位促銷員,統一購置了一身非常簡潔、時髦的服裝。
這一身服裝,參照了空姐服的設計,又糅合了流行風格最為前沿、最時髦的「滬市百貨大樓營業員」她們的著裝。
同時考慮到塞北當地的觀念保守,黃萱還特地請「縫紉服務社」的裁縫們,把原本的小西裝領,改成了保守的中山裝豎領。
筆挺的天藍色套裝,熨燙的板板正正的長褲子,加一雙深藍色半高跟塑料底的天鵝絨布鞋。
尤其是姑娘們脖子上,系一條小小的蘭花花絲巾
這搭配,簡直就絕了!
當17位姑娘,穿上嶄新的工作服,齊刷刷的從「蘭花花化妝品廠駐駝城辦事處」的房間裡走出來之時。
彭勇和羅旋,都有一種眼前一亮的感覺:果然是人靠衣裝馬靠鞍!
這個世界上沒有所謂的醜女,就得看她會不會打扮了。
哪怕臉蛋長得一般般,但如果配上一身前凸後翹的職業裝,那還是相當吸引眼球、能讓男人怦然心動的。
而且這些姑娘,她們本就是從生產隊裡精心挑選出來的。
她們當中不管長得是否出眾,但至少臉蛋的底子,還是過得去的。
再加上姑娘們身上那股青春活力,在這一套深藍色的職業套裝襯托下,愈發的顯得明艷動人起來。
尤其是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初春、大地一片枯黃的季節。
在塵土飛揚的駝城大街上,在一片枯黃背景的映襯中,這些姑娘每天早上,齊刷刷走出去上班之時。
那絕對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看什麼呢?」
黃萱用她的腿,頂頂羅旋的後背,「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的眼珠子,快掛不住了?」
「沒,這叫欣賞。」
羅旋笑道:「畢竟這些大姑娘、小媳婦兒,都是我們化妝品廠一手打造出來的。她們走在街上,能夠引起所有人的關注、能夠引發那些城裡的時髦姑娘們的羨慕,這還是蠻有成就感的不是?」
黃萱個子嬌小玲瓏,但她鼓包其實挺嚴重的。
懟著,蠻有感覺
「得了吧你!」
黃萱噘嘴:「那你為什麼,老是看著王瑞瑞的屁股、光是盯著人家胡艷的腿?」
羅旋狡辯道:「那是能夠吸引眼球的優點啊,要是情不自禁的就想看唄。」
其實,什麼王瑞瑞、胡艷身上,哪有多少吸引人的部位?
只因為考慮到這個時期,大家整體來說,都很保守。所以這17位姑娘身上的套裝,其實並不是那麼緊身。
再加上現在是初春時節,天氣還很寒冷。
這17位姑娘身上,除了穿著外面的套裝之外,人家裡面都還穿著薄薄的棉襖呢!
在塞北這個地方,夏天倒是可以看波濤洶湧,冬天都是看狗熊。
如今天暖乍寒,哪有什麼動人的景致可言?
但好在這些姑娘的精神頭很好、再配上統一的天藍色套裝,絕對能給人一種朝氣蓬勃,青春洋溢、讓人眼前一亮的感覺。
熟的微微顫、生澀的翹尖尖
確實好看!
當這群姑娘走出化妝品廠,在駝城租住的辦事處之際。
街面上那些頭頂裹著白羊肚毛巾、手裡拿著老長的旱菸袋的老漢們,一個個都裂開僅剩兩顆門牙的嘴,嘴裡流著哈喇子。
看著他們吧嗒一口旱菸的事情,都給整給忘了
而那些老婆姨們,則扎堆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喲,這是哪來的女子?一個個的,真是俊吶!
喲喲喲,狗蛋他娘,走在第二個那位女子,你看見了嗎?對對對,就是屁股大那個嘖嘖嘖,一看就是能生養的。」
狗蛋娘笑道:「奇娃子他娘,咋了,你家奇娃今年才10歲吧?就想給他介紹羞子了?」
「啊呸!」
奇娃娘吐了一口老痰,「你也不看看人家那大長腿,額家奇娃子哪能攀的上?我娘家還有一個弟弟,這不,我想給他瞅一個。」
旁邊有人笑道:「瞅啥呀瞅?就你那雞摸眼,也看不真啊。」
「看不清,我不會隨便抓呀?」
奇娃子的娘振振有詞:「你看看那一群女子,裡面有一個差的?」
「這倒也是。」
那人看的眼睛都直了,「這一群女子要身板有身板兒,要模樣有模樣,確實得勁!」
17位姑娘出了辦事處的樓,在大街上穿行一段距離,然後她們便要分赴各處,去扮演他們的「臨時促銷員」這個角色了。
其中4名促銷員,以高鵬婆姨王瑞瑞為首,前往「駝城市第二百貨大樓」日化櫃檯。
另外6名促銷員,以鳳鳳姑娘為組長,去「蘭花花」化妝品廠」自己開辦的專賣店售貨。
而其他的姑娘們,則分赴「供銷社日化門市大街分店」、「供銷社第二日化門市」之類的地方,去展開臨時促銷活動。
這些促銷員,她們按照廠里的統一培訓和要求。
來到各自負責的店裡面,促銷員就要趁著營業員們開晨會的時候,開始打掃日化櫃檯上的衛生。
這一項工作是義務勞動、是促銷員們白白的替營業員幹活。
而她們擦拭完櫃檯貨架之後,促銷員們,還要幫忙整理貨架上的商品。
往往在這個環節,就是促銷員們摻雜私貨的時候:別人的商品每一個單品都只擺2個牌面。
而蘭花花化妝品廠的產品,則最少要求擺5個牌面。💘☜ 6➈รђᑌ𝔁.ᑕⓞ𝐦 🐨🐤
如果是那種由廠方出了「陳列費」的店,則直接把一組貨櫃全部擺滿。
洗髮水擺一層、護髮素擺一層,主打產品護手霜擺兩層
這樣一來,當顧客來到櫃檯挑選商品的時候,他們的目光所及之處,幾乎全是「蘭花花化妝品」!
什麼洗髮水、護髮素、護手霜、香皂密密麻麻的映入顧客的眼帘,使得她們根本就無法逃避這種視覺牆尖。
所謂的眼球經濟,在這個時期,根本就沒人懂得其中的道理。
即便是有些店裡,日化櫃組的負責人,他們覺得「蘭花花化妝品」擺的陳列面實在是太大了。
他們的心裡,或許也會隱隱約約感覺這樣,做有點不妥。
但礙於人家促銷員的面子,再加上營業員們,她們因為得到了免費的勞動力、從促銷員手裡得到了免費的試用裝。
因此這些營業員,她們也會幫著「蘭花花化妝品」的促銷員說話。
哪怕櫃組負責人,一度強行要求縮減「蘭花花化妝品」的陳列面。
但一等到他轉身,促銷員和營業員們,又會悄無聲息的把「蘭花花化妝品」的陳列面,給慢慢擴大。
今天往左邊,擠上一支護手霜的位置、明天再擠上一點。
就這麼一點點的、悄無聲息但特別執著的,用蠶食的方法擠掉了別的商品的陳列面
對於這種情況,最終日化櫃檯的負責人,也只能無奈一笑、聽之任之了。
反正,賣誰的商品不是賣?
多賣點蘭花花牌的化妝品,不僅店裡獲得的毛利率更高,而且還能得到2位免費的廠家促銷員。
與此同時,
整個櫃組還能多截留一點點贈品、試用裝,讓大傢伙兒拿回家去做人情,那有何樂而不為呢?
促銷員們每天一到崗,就忙著替營業員們整理商品,擦拭櫃檯。
但她們的義務工作,也僅止於此。
羅旋要求她們:一定要想方設法的,和營業員們搞好關係但絕對不能卑微!
只因為促銷員在營業員面前,本身心理上就要低一頭。
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給營業員們慣出毛病來了。
要不然的話,以後工作起來只會越來越被動。
就好比王瑞瑞:她倒是一個很靈活、也很有眼力介的小媳婦兒。要是遇到營業員忙不過來,不用等對方打招呼,王瑞瑞就會主動的跑過去幫忙。
而且她做事,每次都能做到點子上。
再加上那些女營業員,都是些愛貪小便宜的人。處事靈活的王瑞瑞,經常會裝作很為難的、偷偷摸摸的塞給那些愛占小便宜的營業員一點小恩小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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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來,王瑞瑞能和整個櫃組的營業員搞好關係,也就是在情理之中了。
但如果王瑞瑞,有一天調離了這個櫃檯呢?
那下一波、來接手的新的促銷員,她們與營業員之間,完全是陌生人。
要想相處的融洽,總有一個漫長的磨合過程。
而且並不是每一個姑娘,都能像王瑞瑞那麼長袖善舞、那麼有眼色。
所以羅旋要求:剛開始的時候,促銷員可以降低身段,儘量和營業員們搞好關係,哪怕吃點小虧也沒關係。
但絕對不能從一開始,就給她們慣下一種頤氣指使、對促銷員呼來喝去的毛病!
這些有正式編制的百貨公司的營業員、日化門市的營業員,她們在促銷員面前,本身就帶有幾分優越感、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只因為,她們是拿鐵飯碗的。
而這些促銷員,或許她們的工資收入,比營業員還要高。
但人家在促銷員面前,總有一種優越感:我是公家職工,你們不過是一群鄉下來的丫頭罷了!
別看你們工資怎麼高,那無非也就是像鴿子市場上,那些擺攤的苦哈哈一樣你們的生老病死有保障嗎?有醫療嗎?有退休工資嗎?
這種天然的心理屏障,不是那麼容易翻越。
但好在領隊王瑞瑞,確實是個敢說敢幹、又還聰明伶俐的小媳婦兒。
她第一天到「駝城市第二百貨大樓」上班,就和整個日化櫃檯的營業員們,打得火熱!
一進門,日化櫃檯的營業員們,正在做晨會前的準備工作。
王瑞瑞大大方方領著3名促銷員,徑直走到櫃檯前和別人打招呼:「秦姐早,我來啦!」
對方是一名30來歲的婆姨,平時也挺傲氣的。
只見秦櫃組長打量王瑞瑞幾眼,隨後微微點點頭:「你們是南蘭花化妝品,派過來的廠家促銷吧?」
王瑞瑞微笑道:「是的領導。請問一下秦姐,今天有什麼安排?」
秦姐指指櫃檯:「你們先把櫃檯擦擦,再把貨架上的商品擦拭乾淨,然後把地拖一拖。」
另外一個促銷員心裡,當時就有點不樂意:這些活都給我們幹了,那你們幹啥呀?
好在王瑞瑞頗有眼色,還沒等同伴臉上流露出多少不滿情緒,她就趕緊開口道:「好嘞!秦姐您放心去開會,我們保准弄好。」
等到櫃組長,領著一幫營業員們開會去了。
慧慧一邊擦拭櫃檯,一邊開口說道:「瑞瑞姐,人家羅旋都說了,咱們幫她們營業員幹活是情分,不幫她們幹活是本分。
可現在那個櫃組長,把所有的活兒都讓我們幹了這未免也太過分、太欺負人了吧?」
王瑞瑞一邊麻利的擦拭著櫃檯,一邊問慧慧:「你說廠里,給我們配發了這麼好的工作服。
而且廠里考慮到我們的老家,都是在脂米縣,所以廠里還在駝城,替我們租了2套房子,讓我們免費居住。
慧慧你們說,廠里投入了這麼多,是為了啥?」
慧慧回道:「那當然是為了讓我們沒有後顧之憂,讓我們好好的工作啊。」
王瑞瑞問:「那我們所謂的『好好工作』,是用什麼標準來評判?」
另一個促銷員鳳鳳回道:「當然是賣出去的東西多,廠里才能賺錢,才能給我們發工資,發提成啊。」
「對!」
王瑞瑞輕輕一笑:「可我們要想多賣出去一些化妝品,那該怎麼才能做到呢?」
「首先得有一個平台,讓我們去努力的做銷售吧?而現在我們正在打掃衛生的這個地方,以後就是我們表演的舞台。」
王瑞瑞笑道:「你沒聽羅旋和黃萱姐,給我們培訓的時候,是怎麼說的嗎?廠里都盡力為我們搭建一個,能夠展示我們個人能力的舞台。」
「但我們最後,能不能表演的精彩,這就看我們的個人能力了。」
王瑞瑞的臉色,開始嚴肅起來:「廠里在我們身上投入了這麼多,在這個第二百貨大樓,砸進去那麼多的錢。
又是弄宣傳畫、買櫃檯陳列面,又是請負責人喝酒、給營業員們送禮品如果我們一上來,就因為不願意吃點虧,而把廠里辛辛苦苦替我們搭建好的舞台,給弄砸了」
王瑞瑞環視一圈:「到時候我們還有臉,回到生產隊去見父老鄉親嗎?
我們對得起羅旋哥、和黃萱姐,他們在我們身上投入的、那麼多的精力嗎?」
「羅旋哥確實說過,讓我們不要給那些端鐵飯碗的營業員,慣下頤氣指使、高高在上的毛病。
這是人家羅旋哥心好,不想讓我們受委屈。」
王瑞瑞苦笑一聲:「可現實情況就是這樣,她們在我們面前,就是有一種城裡人、有那種端鐵飯碗的優越感。」
「這種障礙,無論我們喜歡不喜歡,它都存在。在這種情況下,那我們該怎麼展開工作呢?先是降低我們的身段,多幹活、多跑腿,嘴巴甜點。」
王瑞瑞柔聲勸解大家:「我們這些受苦人沒有別的,就是不缺那一把子力氣。多干點活有什麼?睡一覺就回來了。
人心都是肉長的,只要咱們夠勤切,我就不信那些營業員,她們欺負咱們一個星期、欺負咱們半個月,他還能欺負咱們半年?」
胡艷笑道:「瑞瑞姐說的在理。要是她們敢一直欺負我們的話,羅旋哥都不會答應!害氣了,咱們砸她的櫃檯!」
王瑞瑞幹活很賣力,只因為她很感謝羅旋:人家並沒有歧視自個兒家那個頭頂綠油油的男人高鵬,而是讓他當上了生產隊的拖拉機手。
而王瑞瑞自己,也非常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
其實在王瑞瑞的心裡,還有一個小小的盤算:一定要干出點工作成績來、一定要讓蘭花花化妝品做大。
只有那樣,以後王瑞瑞娘家的妹妹,她才有可能也加入蘭花花化妝品廠,來當上一個光榮的促銷員
這種城裡人未必看得上眼的工作,但卻是農村姑娘求之不得的美事。
說不定因此而嫁給一個城裡人,從此改變命運,那也是有可能的。
身為農村人,能夠脫離農門的機會,本來就不多。
能夠進城,當一個受歧視的促銷員,它好歹也是一個有可能改變命運的機會,又怎麼能不抓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