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天下誰人不識君
清晨，一陣熟悉的腹脹，讓程旭遠從睡夢中醒來。
感覺肚子要出問題的程旭遠，快速的趿拉著棉鞋，披上大棉襖，匆匆的朝著廁所衝去。
剛剛衝進廁所，就聞到了一股難聞的味道。
不過此時，程旭遠也顧不得這些，找了一個坑位，就開始蹲坑。
等一番一瀉千里的釋放之後，他感覺輕鬆了幾分，也就在這時，就聽不遠處有人道：「程老師，怪不得昨天你上台的時候我覺得你眼熟呢，原來是熟人啊！」
聽到這招呼，程旭遠一愣。
他本能的扭頭朝著說話的人看去，就見在自己的不遠處，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一邊蹲坑一邊抽菸，整個人都顯得煙霧繚繞。
他笑了笑，只能尷尬道：「昨天您也去看文藝匯演了？」
「去看了，幸虧去了，要不然就看不到這麼精彩的節目了！」
說到這裡，那中年男子笑呵呵的道：「這兩個節目都不錯，但是我覺得《吃麵條》更好。」
「我覺得《主角與配角》更好。」一個突然走進來，在小便池前放鬆的中年男子直接加入了談話。
聽到這話，那蹲坑的男子立馬不幹了。
他雖然沒有站起來，聲音卻大了不少：「老穆，你什麼眼光，《吃麵條》無論是從構思和笑料上，都強了一些的。」
被稱為老穆的男子也不示弱，他提了提褲子，並沒有離開，而是拿出了一盒煙，給自己點上一根，然後朝著程旭遠道：「程老師，您也來一根！」
我來的著嗎？
這裡是廁所，您已經忙完了，不是應該快點離開嗎？
還非得在這兒開個座談會？
「謝謝，我吸菸咳嗽。」程旭遠慌忙擺手道。
那老穆嘿嘿一笑道：「《吃麵條》是不錯，但是他的作品技術，處理得還有點稚嫩……」
聽了老穆的話，程旭遠突然抖了一下。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他覺得，老穆說的這話，他非常的耳熟。
這老穆怎麼就說了他以往的話呢？
這傢伙怎麼就……
一念之間，他看向老穆的目光都有點鄭重。
「老穆，程老師可在這兒呢，伱別胡說八道。」那蹲坑的男子煙也不吸了，聲音中充滿了憤怒。
老穆則嘿嘿一笑道：「我這話可不是自己胡編亂造的，這是程老師自個兒說的。」
「昨天晚上，劉新悟說程老師就是這麼評價《吃麵條》的。」
「是不是，程老師？」
程旭遠心說我能說不是嘛！
他只能笑著道：「是，《吃麵條》在這方面，確實有點缺陷。」
那蹲坑的男子則道：「程老師，雖然它有缺陷，但是我還是喜歡它。」
「對了，程老師，我聽說過年的時候，咱們各個文化館還要來一次大聯歡，您是不是還有新作品啊？」
還給我要新作品，這也太快了吧。
程旭遠心中這樣想，口中卻道：「我還不知道這事。」
「兩位，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雖然還有心多待一會，但是這裡實在不是說話的地方，他快速的提起褲子，就準備離開。
而就在這時，牛萬嘉捂著肚子走進來。
看到程旭遠，就熱情的道：「小程，昨天晚上你忙啥去了？」
「我們幾個鄰居，匯演之後就在我家聊天，找了你好幾次，你都沒有在家。」
牛萬嘉說到這裡，聲音中充滿了讚賞的道：「你的那兩篇短劇，不，應該說小品，可是一舉成名啊！」
「昨天我們回來之後，可是討論了個熱火朝天，一個個都意猶未盡。」
「還說去你們南城文化館，專門再看一次呢！」
程旭遠趕忙道：「牛哥，我昨天和朋友一起去聚會了，回來都十點多了。」
「你們什麼時候想看，就去我們南城文化館。」
「想看幾遍看幾遍。」
說完這些，程旭遠心中暗自加了一句，反正演出的不是我，你們想怎麼看，都和我沒有關係。
而就在程旭遠離去的時候，廁所里對於兩個小品的討論，依舊沒有完。
就聽那蹲坑的中年男子：「老牛，昨天程老師的兩個作品，你從專業的角度看，哪個更好……」
回到自己的房間，將煤球爐子掏開後，程旭遠就用鐵壺裡的熱水洗了把臉，然後泡上了一杯茶，這才感覺自己真的醒了過來。
遲疑了一下，程旭遠的目光落在了被自己用釘子掛在牆上的日曆本上。
這日曆本是文化館前些時候發的福利，一人一本，可以用一年。
將日曆本的封皮撕下，看著裡面露出的七八年一月一日字樣，程旭遠這才開始坐在椅子上喝茶。
如果是以往，程旭遠可能要動筆寫一點《渴望》的劇情，但是今天的事情太多，程旭遠決定休息一下。
畢竟是元旦，生產隊的驢還能給個假期，更何況是他。
上午吃了飯就去買點東西，畢竟這是衣錦還鄉。
心裡這麼想著，程旭遠就把孟德志夫妻贈送的一迭票拿了過來。
昨天晚上回來感覺有點累，他就直接躺在了床上。
兩瓶燕京大曲的酒票，這個東西不錯，不過帶回家有點沉啊！
一條春城煙票，這個一定要買。
雖然不是本主，但是融合了本主記憶的程旭遠，不自覺的就已經將本主對家人的親近，給繼承了不少。
更何況，一旦上了大學，回去的時候就少了。
權當是給本主一些安慰，程旭遠也要將這次回去辦好。
衣錦還鄉，怎麼能夠少得了煙。
十二米的布票，這個用得著。
竟然還有一張毛毯票。
雖然毛毯不便宜，但是在農村，想要買毛毯光有錢還不行，還需要票。
當時誰家結婚，如果能夠買一條毛毯，那是相當有面子的。
程旭遠將這一迭子票小心的收起來，這才將煤球爐子堵上，朝著街上走去。
國營飯店基本上都已經開了門，特別是出門往西賣焦圈豆汁兒的小店，此時更是聚集了不少人。
對於焦圈，程旭遠還能吃點，豆汁兒卻是敬謝不敏。
在尋摸了一番之後，還是在胡同口的店面里，要了二兩肉絲麵。
和八分錢一份的蔥油麵相比，肉絲麵多了一勺肉絲不說，而且湯上還飄著一層油花，可以說是相當的解饞。
但是相應的，它的價格也貴了一毛多錢。
將一碗麵吃下去，程旭遠就覺得自己渾身的毛孔都是舒坦的。
年輕的身體啊，還是需要油水的滋潤。
這肉，還是不能停！
吃飽喝足，程旭遠就朝著南城區文化館走去。
並不是說，他要去顯擺什麼。
實在是要買的東西太多，借個自行車馱東西比較方便。
程旭遠想要去找老李頭借自行車。
「小程，你這次可是露大臉啦！」剛剛來到大門口，老李頭就滿是笑容的迎上來道：「我聽說，連萬老都拉著你的手，邀請你去找他探討學問？」
「哎喲李叔，那都是大家以訛傳訛，我和萬老比差得遠，我只能請教。」程旭遠謙虛的解釋道。
「那也厲害著呢，咱們區文化館，這麼多年，你是獨一份。」
老李頭伸出大拇指道：「好好寫，我還等著看你的新作品呢！」
「謝謝李叔。」程旭遠笑著道：「我想去買點東西，您的自行車能借我用一下嗎？」
老李頭一拍大腿道：「小程，我的自行車剛剛讓我孫子給騎走了，他說要去和同學玩。」
「你要是早說，我就不讓他騎了。」
程旭遠心中雖然有些失望，但還是笑著道：「李叔，您的自行車不在，我去找一下別人。」
老李頭剛剛準備說話，就聽到一陣自行車鈴聲傳來。
程旭遠扭頭，就見馮老二蹬著一輛自行車快速的騎過來。
在程旭遠身旁，馮老二快速的將車子停住。
「小馮，元旦假期，你不在家休息，跑過來幹啥？」老李頭朝著馮老二鄭重的問道。
馮老二道：「李叔，我來找程老師。」
「程老師，我聽說您今天要回老家，就想您一定要買點特產，今天我正好沒啥事，就過來陪您去四周轉轉。」
「我別的本事沒有，就是地頭熟。」
「剛才到您住的地方沒找到您，就覺得您應該是來單位了。」
程旭遠看了一眼天色，這個時候應該還沒有八點。
馮老二這是一大早就跑過來了。
好不容易過個元旦，馮老二就算沒事也應該睡一個大頭覺。
他這是專門要陪著自己買東西的。
雖然知道馮老二有些目的，但是人生在世，誰還沒有一點兒自己的打算？
為了自己的夢想而拼盡全力，這不丟人。
「老馮，那就麻煩你了。」程旭遠笑呵呵的道：「麻煩你帶我去一趟百貨大樓，我去買點東西。」
「好咧。」見程旭遠不但沒有拒絕自己的好意，馮老二頓時精神抖擻了幾分，他笑著道：「走，咱們這就過去。」
老李頭看著坐在自行車后座上離去的程旭遠，輕輕的笑了笑。
有本事的人哪，在什麼地方，那都是會被人捧著的。
元旦對於老李頭來說，實際上過不過都沒啥區別，他依舊要在大門口守著。
就在天色漸漸暗淡下來的時候，一個姑娘騎著自行車風風火火的沖了過來。
對於這個姑娘，老李頭發現自己見過。
好像是《燕京文藝》的編輯，叫張……想不起來了。
「大爺，程旭遠在嗎？」張德寧看到老李頭，將自行車一支，就大聲的問道。
「小程回老家了。」老李頭看了一眼傳達室的掛鍾，估摸著道：「現在應該坐上火車了。」
張德寧嘆氣道：「看來，我來晚了。」
「大爺，這是一份雜誌，麻煩您交給程旭遠。」
說話間，就將一份嶄新的《燕京文藝》，遞給了老李頭。
封面上，赫然寫著1978第一期的字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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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