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了國營飯店,謝隋暫時擺脫學習的恐懼,先應付眼巴前的事兒。
食品廠來的是一位副廠長,叫劉尚進的,五十多的老頭兒,蓄著老鼠鬍鬚,中山裝穿的嚴嚴實實,也不嫌熱的慌。
謝隋的第一印象就是古板,嚴厲,像是學校的老校長,這種人要說好對付也好對付,說難也難。
「馬廠長,客氣了,有事兒說一聲,不用這麼破費,國家還艱難,咱們要樸素儉省嘛。」
謝隋主動給他倒茶:「劉廠長說的對,不過為人民服務,更要有個好身體,天大地大吃飯最大,粗茶淡飯,都是自家的一點兒特產,不浪費的。」
劉廠長端著架子:「你就是馬廠長說的小伙子,想要熱熔封口機器的?」
「是的,您老行個方便。」
馬建國不說話,接下來就看謝隋怎麼說服古板的劉老頭。
「賣給你也不是不行,只是你用來做什麼呢?」
謝隋實話實說:「做點兒小生意,我們村的果子想做成果乾兒,增加收入,都爛在地里可惜了,價錢好說,不能讓國家吃虧。」
說起來謝隋做的事兒已經是食品廠的競爭對手了,不過時下國營廠子大多驕傲,說是廠子,其實也是半個官場,謝隋那點兒小打小鬧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劉尚進不知道,這次手一松,給自己培養了多大一個競爭對手,加速了食品廠的倒閉。
「國家鼓勵個體經濟,但是不允許私營企業,你這麼做是不對的。」
謝隋解釋:「我知道的,我們鎮子上的鎮長是我叔,他已經給縣裡寫了申請了,將來會辦成鄉鎮企業,不是私營企業。」
劉尚進臉色緩和一些,懂事兒就好,不是什麼都不懂的毛頭小子。
「你很聰明,縣裡批項目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需要的時間長,各種關係走下來,最少得半年。」
「不如這樣,你掛靠在我們食品廠名下,一道手續就行了,更方便些,也不用去麻煩縣裡,稅收按照食品廠的收,你覺得可以嗎?」
謝隋直接愣住了,天上掉餡餅都沒有的好事兒啊!
他不是沒想過掛靠,但是沒有門路啊,就算顧姐會幫他,可是掛靠一個廠子,人情太大了,謝隋這麼厚的臉皮都張不開嘴。
他的打算是先生產銷售,其實就在小作坊,然後去鎮子上找鎮長,辦成鄉鎮廠子,分給鎮長兩成股份,鎮長肯定樂意。
食品廠是想都不敢想的,能買下熱熔機器已經滿足了。
「不願意嗎?」
劉尚進蹙眉,他也是想看謝隋是個干實事的,拉扯一把,否則不會主動提出來讓他掛靠,再過幾年他就要退休了,能為國家增加點兒稅收,發揮餘熱了。
「願意,當然願意, 我是太高興了,都不知道說什麼好,劉叔,您真是我恩人呢,我幹了,都在酒里。」
謝隋連干三杯,誠意滿滿。
不得不說,這個時代的人大多是純樸的,少了套路和貪婪,都是真心做事兒的。
「少喝點兒,
下午還要工作,吃飯吧,這個菜太多了,有雞有魚的,奢侈了。」
劉尚進看著桌子上的雞鴨魚肉,又不高興了。
謝隋感覺解釋:「不奢侈,雞和魚,兔子都是我們自家的,蘑菇木耳野菜,都是村里後山摘來的,廚師長幫忙加工一下,真的不浪費。」
劉尚進這才動起來筷子,氣氛活躍一些。
馬建國陪著吃了飯,沒有喝酒,下午他們還有工作。
一頓飯吃下來,謝隋已經獲得了劉尚進的好感,小伙子年紀不大,辦事兒很仔細,考慮問題也很周到,尤其是聽說謝隋協助公安抓捕了人販子,還得了錦旗呢,看他更加順眼。
走出國營飯店,謝隋一口一個劉叔,跟著他往食品廠辦手續,掛靠的事情今天就可以定下來了。
張文峰送了馬廠子回去,然後去食品廠接謝隋,熱熔機也到手了,真的是白菜價,五成新的機器,一個只要了十塊錢,二十個謝隋包圓了。
劉尚進帶他去見了廠長鄭新河,他才是一把手,掛靠的事兒得他拍板做主。
鄭新河四十出頭,方正的五官,額頭飽滿,很有官相,對這個事兒說的模稜兩可,「掛靠得慎重,明天縣裡開會,我跟上面匯報一下,不能著急啊。」
劉尚進臉色一沉:「怎麼不著急呢?為百姓增加收入,解決農副產品的滯銷,也是咱們食品廠應該做的,廠長,你……」
謝隋拉了劉尚進一下,道:「劉叔,別著急,廠長說的對,該走的程序咱得走,您去休息會兒,我陪廠長說說話?」
「你說吧,不行我自己去縣裡找。」
劉尚進甩袖子走了,鄭新河的眼底閃過一絲陰鷙,這個老東西倚老賣老,仗著資歷老,他這個廠長都不放在眼裡了。
要不是看他快退休了,說什麼也得讓他滾蛋。
「鄭廠長,您抽菸,劉叔脾氣急,都是我的錯。」
謝隋遞上香菸,林新河沒有接:「不抽,你先回去吧,等我通知你,掛靠不是兒戲。」
「當然了,廠長一心為公,我理解,我呢也不會讓您白辛苦,該怎麼辦事咱就怎麼辦,這樣,每年我給一千塊錢的掛靠費,您看可以嗎?」
鄭新河瞳孔微微鎖緊,心跳不自覺加快一些,一千塊掛靠費?
這小子倒是大方,他們食品廠一年給上面交的稅收不過兩萬多塊錢,這筆錢正好給工人們發福利,他剛上任,落個好名聲。
「我考慮考慮。」
謝隋就知道有戲,「好,辛苦您了,我代表我們全村的村民感謝您了,我明天來可以嗎?」
「嗯,我抓緊時間給你辦了。」
「太謝謝了,告辭,您忙著。」
謝隋走出辦公室,貼心的給他帶上門,又去了劉尚進辦公室,這個小老頭也得哄好了。
哎,做什麼事兒都不容易啊, 謝隋感覺自己跟交際花似的,哄哄這個,騙騙那個,要是漂亮美女也就罷了,都是糟老頭子。
人生艱難啊,原始資金的積累是最難的,謝隋只能忍著這個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