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名叫席順雲,五十來歲,已經是當了十幾年的村長。為人忠厚,但是,缺少衝勁。
村公所就他一個人職守,看著王老師帶著一行人到來,忙著客氣地說道:「有什麼事嗎?」
王老師介紹說道:「這位是中心校校長周老師,這是剛分到海子的新教師,學校里沒有住處,想請村長你支持一下,安排一間住的。」
「你好!」周虎伸出手,握了一下席順雲的手,介紹說道,「我叫周虎,這是新來的女教師婉清。要請村長多多支持一下,騰一間出來。」
「這個倒是沒有問題,關鍵是一個女孩子住著不太方便。」席順雲有些為難的樣子,其實是怕擔責任。
「這個沒什麼問題,婉清很實在,不會出去亂跑,而且,好歹這是一級政府,沒有人敢進來搗亂。再說了,老村長在村子裡的威望,沒有人敢挑戰。」周虎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先給他戴個高帽子,「換句話說,真要有那種不知死活的人,不是還有警所嗎?」
「李寅所長可不是吃素的,從他當了所長以來,不要說海子村,整個下魚鄉的治安都是有目共睹的,而且,李所對教育很支持。」
席順雲點了點頭,這一點,他當然知道。
事情就這麼決定了下來,席順雲拿起桌子上的一串鑰匙,打開了一間房子。
一看就是好長時間沒有人住,裡面的灰都蒙上了厚厚的一層。
周虎要親自幫著收拾,婉清忙說不用了,這點小事,她一會兒就收好。
王老師也說他會幫著收拾,就不勞煩周老師了。
周虎看了一眼時間,點了點頭,說道:「那就有勞王老師幫著收一下,現在時間也不早了,我們還得去一趟黃犁村。婉清就要麻煩村長和王老師多多費心,畢竟一個女孩子,背井離鄉到這裡也不容易。為了海子村的教育,為了孩子們的將來,我們都不應該讓她受到委屈,寒了外地教師的心。」
二人連連點頭稱是。對於這個二十多歲就當上了校長的周虎,大家都是明眼人,知道他前途不可限量,面子得給足,說不定以後還有事要求著人家。
特別是王老師,為公來說,當不當海子的校長,周虎一句話就可以決定。放下這些不說,就為了海子的娃娃,他也希望留得住婉清,從而再來更多的公辦教師。
為私來說,這孩子是第一個分到海子的女教師,人不錯,搞好關係,指不定還可以輔導一下自己的兒子,將來考個好點的學校。
但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兒子,差點就毀了婉清,也差點毀了整個家。
王吉星是個表里如一的人物,送走周虎後,真的幫著婉清收拾屋子,還向村長借了水桶,挑了一挑水來,幫著把里里外外清洗了一遍。
又從另一間屋子裡抬了一張床來,幫婉清安好。
做完這一切,他像是為了避嫌一樣,讓婉清自己鋪一下被子,他和村長在外面聊天。
一切就緒,天都快要黑了,讓婉清一起去他家吃飯。
婉清說道:「謝謝校長,飯就不吃了,我得去基地上,看一下我的母親,已經好久沒有見到她老人家。」
「哎,千萬別這樣客氣,大家有緣才會在一起工作,以後合作機會還很多,再說了,你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又沒個鍋鍋家私,先在我家湊合著吃兩頓,以後想要自己做飯再做。」王老師並不知道婉清來這裡,其中一個原因就是母親在海子種地,只以為她是不好意思,心裡更加喜愛幾分。
「真的不用了,謝謝您,我母親就在海子,幫鄭老闆種菜,我也好長時間沒有看見她,就去她那裡吃飯得了。」婉清說著,把門拉了過來。
村長忙著把鑰匙給了他,奇怪地問了一句:「婉清老師,你是說你母親在這裡種菜?」
「是呀,她來了有一段時間了,我真的很想她。」婉清接過鑰匙。
「哦,原來如此。」王老師這才反應過來,在這裡種菜的外地女人,只有一個,就是和老唐一起的那個女人。只是,婉清不姓唐,無法和唐正文聯繫在一塊。「那好吧,我送你去找她。」
說著,看了一眼天空,快要黑了,一個女孩子單獨走路不放心。
婉清點了點頭,說道:「那就謝謝王老師。」她還真不敢一個人走路,尤其是這種山路,可能路上遇不著一個人,萬一再遇上王子民那樣糾纏不休的人物,真不知該怎麼獨自應付?
村長聽說她就是老唐的女兒,態度突然有了一些變化,忙著出門相送。
他只知道這個種植基地是一個叫鄭八斤的人辦的,而這個老唐,就是鄭八斤的左右手,如果想要安排個人進去,干點輕鬆活,還能領高工資,就要老唐點頭。
老唐就在基地上,看著婉清在村長和王校長的陪同下,親自找到這裡,不由得喜出望外,忙著叫了一聲正在地里拔草的女人:「小杜,你看誰來了?」
小杜就是婉清娘的小名,至於她的大名,連婉清都不知道。
她兩三歲就成了孤兒,流落他鄉,被婉清的爺爺奶奶收養成童養媳。
長大後,就婉給了婉清的父親。
本想著,可以過點好日子,沒想到,公婆相繼去世。
為操持二老的後事,欠下了不小的債務。
等到兩人掙得差不多,還清債務之後,婉清已經十幾歲,正是讀書燒錢的時候,婉清父親卻一病不起,又得花錢治病。
可以說,婉清的娘,就是苦命的化身,沒有過著一天好日子。
好在,現在婉清終於熬出了頭,有了工作。
但是,小杜沒有想到,婉清為了和她互相有個照應,竟然主動提出來海子村,讓她的心裡很難過,覺得虧欠了孩子太多。
自己為了掙錢,竟然忘記了她已經分工,沒有參加她的分工會,就連她到了這裡,也沒有抽時間去接她,更沒有給她準備一身新衣服。
她看著婉清,不知說什麼才好。
婉清撲在她的懷裡,已經泣不成聲,也不顧母親身上的泥土,緊緊地抱著,好久之後,才說道:「娘,從今以後,你不用再工作了,我會掙錢來還帳,我會養你,讓你過上好日子。」
「傻孩子,娘只要看著你開心,就開心。我自己還年輕,還可以掙錢。」小杜伸出手,想要拍拍女兒的後背,但是,看著手上全是泥,只好停在半空,就像是一個樂隊指揮者,突然來了一個休止符。
這一幕,感動著所有人,就連王校長也差點掉下眼淚。他不知道這家人當初發生過什麼,但是,從二人的喜極而泣的樣子,猜到了過去的艱辛。